三人进了一间屋子,卢老爷说道:“这里是我的书房,没有吩咐,是不会有人来的!程夫子,有什么话您请直言,我洗耳恭听!”
程德彰见李陶正襟危坐,一副很严肃的模样,不由觉得奇怪:这孩子今日怎么转了性了,居然能耐得住跪坐了?
“卢老爷,不是我有话要说,是他!”程德彰指了指一旁的李陶。
“不知这位小郎君是……”卢老爷疑惑道。
“我叫李陶,与卢月儿同在夫子门下!”李陶自然介绍道。
“这么说你们是为了月儿一事而来的?”卢老爷面色有些不善。
“不知卢老爷将卢月儿嫁与崔家,可是为了振兴门楣?”李陶没有回答卢老爷的话,而是反问道。
“这是我卢家的事,此事我自有分寸,何须外人过问?”卢老爷强忍着没有发作。
“可惜的很,卢老爷觉得是一招好棋,可在我看来,却是一个败笔!”李陶脸上挂着微笑。
“哦?我倒很想听听李小郎的高见,这如何是败笔?”卢老爷不怒反笑,脸上的讥讽之色显而易见。
“在隋唐之前,卢老爷的这种作法无可厚非。可到了我大唐,魏晋南北朝以来的士族们代代相传的特权已经所剩无几。经过唐初的战乱,很多士族名虽著于州闾,身未免于贫贱。虽然包括卢老爷在内的许多人还保存着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但随着科举逐渐被天下人认同,可以预见,在庶族的冲击之下,越往后士家大族将会越来越衰落。卢老爷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却物无所值,岂不是败笔!”
李陶将之前从程德彰那里听来的东西拿来现学现卖,听起来倒也说的中规中矩。
李陶的一番话不由地让卢老爷刮目相看,但他还是忍不住反驳道:“李小郎,你说的或许有一定的道理!庶族出身的士子的确是越来越多。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庶族的士子再怎么努力,也未必能超越士家大族,他们可是有数百年家传底蕴的!”
“那倒未必!”李陶挑眉道。
“这是为何?”
“卢老爷,我且问你一句,若是大唐皇族与这些有数百年底蕴的士家大族相争,谁最终会取得胜利?”
“皇族的势力比士家大族强得多,自然是皇族会胜利。可我们说的是庶族士子与士家大族,你为何要扯上皇族?”
卢老爷不满道。
“我刚才之所以说庶族士子必然会压倒士家大族,就是因为皇族的原因!”
“这和皇族有何关系?”卢老爷不禁奇怪道。
李陶笑道:“卢老爷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士家大族衰落的主要原因就是大唐皇族的打压。在大唐之前,庶族最高只能任四品以下官员。可现在,庶族中凡是具有一技之长的人才,都有机会当官,魏征、马周布衣出身,都担任宰相。薛仁贵出身农民,通过行伍,立战功、任右卫大将军,封平阳郡公。庶族由于力量的分散,没有形成独立的集团,也没有形成统一的力量。所以,庶族不但不会受到皇族的打压,而且他们还会不断被皇族加强,用来对抗士家大族。”
说到这里,李陶突然问道:“《氏族志》,《禁卖婚诏》,《姓氏录》,这些想必卢老爷应该是耳熟能详吧?难道还看不出大唐皇族的意图?”
卢老爷不禁动容,他对这些怎么会不知道?在门阀观念浓重的初唐,士家大族的门第对于新进的贵族们来说依旧有着十分巨大的吸引力,他们想方设法与士家大族联姻,进一步抬高了士家大族的身价。唐太宗对此十分不满,贞观八年,他下令修《氏族志》。成书后,士家大族被“例降一等”。贞观十六年,他下《禁卖婚诏》,直斥这种“多纳货贿,有如贩鬻”的婚姻为“有乖德义之风”的“齐韩旧俗”,明令禁止之。唐高宗显庆四年,士家大族遭到了来自皇族的第二次打击。在出身寒门的宰相、武则天的羽翼李义府的策划主持下,唐高宗下令重修氏族志,命名为《姓氏录》,并且下禁婚诏,对“七姓十家”的婚姻限制进一步加强。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皇族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卢老爷不解道。
“若你是皇帝,你希望天下控制在自己手中,还是被士家大族所把持?”
卢老爷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李陶穷追不舍道:“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士家大族都会被皇族不断打击,直到烟消云散为止。士家大族已经是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船上的人现在想下都下不来,可卢老爷却偏偏要奋不顾身挤上船去。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难道卢老爷真的想拿自己的家族去给那些士家大族陪葬?”
汗珠从卢老爷额头滴了下来。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士家大族撑了下来,你以为仅凭联姻,士家大族就真的能提携卢家?大唐嫁了那么多公主到了番邦,可曾换来过和平?要想真正让卢氏家族兴盛,只有一条路可走,靠联姻是没有出路的,不但不能联姻,而且还要尽可能地离那些士家大旗越远越好,免得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卢老爷终于心悦诚服,他站起身向李陶作了一揖:“李小郎君,请你赐教,我该如何做?”
李陶一见有戏,也不客气:“很简单,笼络寒门士子,依靠他们的力量振兴门楣!”
卢老爷听罢长叹道:“李小郎,这谈何容易,有地位的寒门士子不会搭理我们,没有地位的笼络了又有何用?”
李陶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