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因为已入秋,很多人家都在准备着过冬所需的柴火、米面,过冬的衣服鞋子也得一件件的做好。
这里的人家大都有好几个孩子,没办法,孩子们的死亡率太高了,有些人家生了三四个四五个的,都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一两个。
古人又讲究养儿防老,因此最终的结果就是多生。四五个不算多,六七个的也有的是。当然最后活下去的能有多少,就得看老天给不给运气了。
随便一场风寒,一次腹泻都有可能夺掉大人小孩的性命。
京城西六棵松胡同,一户陈姓人家,不算多殷实的一户,但家具衣饰基本的都还过的去,穿的衣服虽有补丁,最起码个人穿个人的。
不像那些穷地叮当响的,几口人一套衣服,一个出门去了,另外的就得在家待着,因为没衣服穿呀。
至于吃草根树皮的,吃观音土的,这两年已经少见了,可是早些年动荡不安时没少发生。人为了活命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而这陈家人因做了一点小生意,可以让孩子们经常吃上干饭馒头,在城西这一片平民区,算混得不错的。
他家老婆又是个爱唠的,日常得闲时,来他家串门子的邻居街坊不少。
可这两天,陈家爹拦住了那些上门的,说是孩子病了,过几天再来。
街坊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都散了。
这日晚间,各家都吃完了饭,有几个人又转悠到陈家门口来瞧瞧动静。可是他家的大门还是紧闭着。
按往常的习惯,周边好几户人家的男男女女都会聚到陈家,男的在一起下棋侃大山,女的则大多数拿着针线活计坐到陈家的西厢房大炕上,借着陈家的油灯赶活计,手上再忙,也不耽误她们说闲话。
可是陈家大门已经紧闭三天,这些人都有些吃不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哎,你听说了吗?东沟那边老李家俩孩子都没了,就昨晚上,说是出痘。”
“这事儿可是真的,朱三,你别又是瞎扯吧?”
“怎么可能呢?别的事儿能瞎扯,这人家孩子没命的事能瞎咧咧吗?朱三我虽然爱白话几句,可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千真万确这事儿。”
听话那人转头看了下老陈家紧闭的大门,再一想陈家几个孩子已经整整三天,没见一个出来玩了,他家俩小子淘气得很,每日里都是这街上爬树掏鸟的。可这次竟是连着几天没动静。
他跟那朱三又聊了几句,匆匆回家了。
回到家之后,便催他婆娘:“秀儿她娘,赶紧收拾收拾,明儿一早我就送你和仨孩子回娘家。”
他婆娘一听,眉毛就立起来了:“姓包的,你什么意思?我哪儿做的不好?你送我回娘家,是不是看上哪个不要脸的了,你要是敢这么干,看我不找我几个哥哥把你腿打折?”
那包小武一听,这哪儿跟哪儿?什么事都往那上联想,一天天的都想啥
呢呀,能想点正事不?
可知道他婆娘是个凶悍的,这时候可没那时间吵架,只好耐下性子解释:“我听朱三说东沟那边老李家俩孩子都没了,就昨天晚上的事,说是出痘。你想想,老陈家那几个孩子都几天没出来了,要是寻常的风寒什么的,也不至于这样整天关着门,都不让人进出。
包家婆娘一听,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便拍拍她男人,“还是你脑子活,行,我这就收拾,你也出去找个车。这一去不知道得住多久,得多带点用的东西。再说我也不能空手回娘家白吃白住的,不然我那几个嫂子脸色不好看。”
“你呀,就对我一个厉害,老向着你娘家。得了,我知道了,银子省着点用,别都让你嫂子套去了。你现在是秀儿他们的娘,你得为孩子打算,别老偏着你娘家知道不?”
“知道了,说多少遍了,唠唠叨叨地没完。”
唠叨多少遍也得你能听进去啊。包小武嘀咕着,连夜找了车,第二日天还不亮,就将他婆娘并三个孩子全都送走了。
不知道是哪个走漏了风声,二日后,便有一行人敲响了陈家的大门。
连敲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道缝:“你们是什么人?”陈家老爹两眼眼窝深陷,眼下青黑,双目哀戚呆滞,但仍然警惕地看着来人。
来人一行六人,为首的三十来岁,面相和气,话未出口先带上笑,很有亲和力的那种人。
他一条腿伸到门缝,一只胳膊扒住门边,道:“我等是太医院的,受皇帝命,组织各医馆在京城义诊,昨天便在你这条街组织了一次,听人说你家孩子病了,已经多日未出门,可是有什么疑难杂症或者是家中银钱上有些困难?如果有疑难杂症的话,这几位都是有多年行医经验的行家了,他们可以帮你家孩子义务诊病的。”
他见陈家老爹在犹豫,又道:“如果银钱上不足的话,可以让里正给你出个证明,惠民署会给予减免诊费。你就让我等进去看看,别把孩子的病耽误了。”
陈家老爹还没答应,屋子里踉跄出来一个蓬着头发的女人,却是陈家娘子。如果是那些街坊邻居看到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实在是短短几天,陈家娘子变化不小,眼瞅着憔悴了,象老了几岁。
“他爹,你就让他们进来吧,再这样拖下去,孩子们就都完了。”
陈家老口子知道这是什么病,可是他们也知道医馆发过通告,要求各家一旦发现有出痘的,务须立即上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