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身上还有半南人的血!”
元华大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还看不明白吗?”那罗延握紧了拳头:“古往今来,多少异族攻克了这片土地。可不足百年,被便推翻赶回草原。北狄不是第一个,可我不想他成为最后一个。” 他从案几后走出来,刚毅的下巴高抬,喉结滚动,声音掷地有声:“泱泱中华,论人口,论土地,论文化,都比北狄要深厚太多。我们只有融入,才能坐这片土地的主人。而这些恶狗,却只当自己跟从
前一样,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长期以往,百姓如何会臣服于我北狄?母亲难道也要步舅舅后尘,被这些肮脏的虫子咬上一口吗?“
在说到旧族的时候,他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憎恶之。
元华惊呆了。
她望着这个比自己足足高出一个半头的儿子,半晌,才哑着喉咙。
“好,你能有这样的出息,很好。你舅舅没有看错你,我,我也没有看错你。只是”
元华抬起眼,凤眸凝视着他:“你做的这一切,当真没有私心吗?”
那一瞬间,那罗延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他觉得自己在母亲面前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光着屁股的岁月,什么都被看穿了。尽管她什么都没说,可当那双锐利的眼神盯着你的时候,让人无处藏身。
只是瞬间,那罗延便回神了:“母亲的话我不明白。”
见他重新戴好了那一张面具,元华的心有些微微抽痛。
她不明白,为何儿子突然就变了。在记忆中,他是一个典型的北狄汉子,性情豪爽,光明磊落。然而现在,眉间却经常会有阴霾闪过,带着她都看不懂也不愿看懂的心惊。
元华深吸了一口气:“我见过魏明玉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放过儿子脸上的神情。
果真,他的虎目在听到魏明玉这个名字时微微圆瞪,立马转过身:“你找三娘做什么?你对她说了什么?”
元华仔细的看着他,而后,露出了悲痛而失望的眼神。
还说是为了江山社稷,其实,更多的是这个女人。 若是寻常女子,只怕这会儿已经歇斯底里了,可元华毕竟是辅佐过先帝的奇女子,她只是无比失望的对儿子道:“李泾之是国之栋梁,又是南臣中的领头羊,你这样对他,朝中已经是风言风语了。那罗
延,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那罗延没有想到,元华竟然会这么**裸的戳破自己的肮脏心思。他嘴巴微动,似乎想要努力说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然而脑子却清楚的告诉自己,没用的,他是欺骗不了母亲的。
这么一会儿,一个老太监漫步走进来,先是对长公主行过大礼,而后在那罗延耳边低语。
然后,那罗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第一缕松弛。
挥手让太监下去之后,他语气松快:“值不值得,我心中最是清楚。就好比母亲为了父亲,当年以身犯险,不也没有后悔过?”
“你!”元华柳眉倒竖,狠狠的一拍案几:“混账,我与你父如何?她又如何?岂能相提并论?”
怒过之后,平复心态,劝道:“若是寻常女子,哪怕是个寡妇,娶便娶了。可她夫君尚在,那罗延,你当真要为个女人,而让天下不耻吗?”
“耻笑便耻笑。”
那罗延重新坐回了龙椅上。
高大的身子微微佝偻,似乎是真的倦了,眼睛下泛着淡淡的青:“我只知道,纵使天下人的恭维,名垂千古又如何?这颗心是空的。”
说道这里,他缓缓睁开眼,流露出一丝脆弱的自嘲:“母亲真当儿子没试过吗?” “当日在金陵,我以为要不中用了,死前脑子里都是她。那一刻我才知道,此生非她不可。也正是想着,惦着,所以才奇迹般的生还。谁成想,当儿子兴致勃勃的对她表明心迹时,才知道,原来她的未
亡人,就是李泾之。”
突然,他提起拳头,重重的捶在桌上。
一拳又一拳,生生震人心。
“李泾之,李泾之,为何是他!”
“若是旁人,儿子宁可做无耻小人,也要将她抢走。可那人竟是我兄弟,是冒死救了我的人......”
从小到大,元华何时看过那罗延这般脆弱的时候?如今眼见这幕,心疼的早就揪起来了,口气也不由软了下来:“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让自己煎熬呢?”
“母亲以为儿子没试过?”
那罗延猛然扭过头,充血的眸子让人有些害怕。
“我从大同像逃兵一样溜走,不敢去问,不敢去想。甚至安慰自己,只要她过的好就行了。可是舅舅又将他调回盛京,母亲,这难道不是对我的煎熬吗?”
“我眼睁睁看着她肚子一日日大起来,看着她的一颦一笑。有时候甚至恶毒的想,为什么李泾之没有死在金陵......”
“那罗延!”
元华的一声厉呵,打算了他的喃喃自语。
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她从未见过儿子这般魔怔的样子。对,没错,就是魔怔。
为了一个女人,他几乎快要癫狂了。
元华甚至不想再问下去,她有预感,儿子的一世英名,恐怕就在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她需要回去好好想想,想一想对策。从小到大,她从未为这个儿子操过心,所以也就习惯了任由他来处置。可没想到,竟然会酿下这般大错。
然而,那罗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