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走回家的,魏三娘自己都不知道。
她的心里好像漏了一个窟窿,凛冽的寒风直往里面灌,四肢百骸都被冻僵了,只能凭借本能拖在地上,一步步的往前挪。
风雪渐渐的大起来。
大雪似鹅毛一样,一片片的簌簌往下落。不一会儿,她的头发上,睫毛上,肩膀上都落下了一层厚厚的白。
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雪人在银装素裹的天地之间缓缓前行。
直到翠儿大呼小叫的把她给拽进了屋,魏三娘才反应过来。
屋子里面很暖,然而翠儿却不叫她离火太近了。她从雪地里面捧回来一把雪,使劲的在魏三娘脸上搓着。
渐渐的,冻僵的脸有些隐隐的热,她伸出手想要挠,却被翠儿给拍落了。
“不敢挠,你这冻的时间太长了,一抓一层皮就掉了。先用雪慢慢的搓,搓热些了我给你弄些樱桃酒,再搓一遍,就这也难保不会长冻疮。”翠儿忙前忙后,一面弄一面念叨:“真是太胡来了,大冷的天,就是熊瞎子出去也要冻成冰块儿。你跑外头做啥呢?就不知道在牛圈里面躲躲?好赖也要等雪过去啊。
一会儿又扬声:“虎子,去把灶膛里面的地瓜掏出来,喂嫣儿吃些。小心别烫着妹妹了啊。”之后,又将手中的酒倒出来在碗里,用手指捞出一粒胖胖的樱桃碾碎在她手上快速的摸匀:“这樱桃酒还是我爹活着时候泡的,我小时候不知道深浅,大冬里出去雪地
里头造,回来就烤火,手指头差点没掉了。就是这陈年的樱桃酒这么一擦,一个冬下来就好了。一会儿我给你拿一瓶回去,擦上七八天你这就彻底没事了。”魏三娘木然的转过脸,望着桌子上。粗陶碗里头,漂浮着两三粒泡的颜发粉的樱桃,窗外,雪还在下,天地已经一片白了。这座偏僻的村子,好似要被大雪掩埋一
般。
啊呜
土炕上,虎子正掰开一块儿烤的流油的地瓜,用小勺喂嫣儿吃。男孩子的动作很仔细,却因为嫣儿的调皮左右扭动,蹭的嘴角到处都是。
可能是瞧见了娘,嫣儿伸出了双手,一个劲儿的拍着。糊着金黄糊糊的小嘴巴咧着,露出了四颗洁白的小牙。
是了,这是她的女儿啊!
除了嫣儿之外,在遥远的某处,还有四个孩子,那都是她的孩子啊。
爹爹尽心尽力把自己抚养长大,如今她也成了家,有了孩子。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呢?难道因为不是亲生,就要质疑那一份浓厚的父爱吗?
热流重新在她已经空掉的腔子里涌动,缓缓的流到四肢百骸。
“翠儿。”
她仰着脸,冲着仍然喋喋不休的女人露出一个笑脸:“我饿了,家里有啥吃的吗?”
大雪纷纷扬扬,将这个小村子装点的银装素裹,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然而,再山崖凸出,大雪掩盖不到的地方,却有一丛丛绿莹莹的小草,正在破土而出。
第二批酒在大年二十八的时候,终于做好了。
这一次,魏三娘吸取了惊艳,又让猎户帮忙从镇上买回来两个大坛子。一百来斤的糯米,除此之外,又用泡的白白软软的糯米用碾子压碎,亲手做了一箩的米糕。孩子们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咽着口水迟迟不肯离去。魏三娘笑着将米糕给每个孩子分了几块儿,孩子们高兴的一哄而散。然而不到傍晚,就又三三两两抱着一
堆晒干的榛蘑,或者是新鲜的鱼肉,纷纷放在了磨盘上,然后害羞的离去。
嫣儿现在是一天一个样,这一个月以来,又新出了四颗牙,每天最喜欢的就是不管抓着什么东西都往嘴巴里面塞着啃。
这不,现在抓着米糕又开始啃,一面吃一面抓起一块儿给旁边的虎子,小嘴巴咿咿呀呀:“的的,的的。”
小家伙现在最喜欢的除了娘之外就是虎子,每天的的,的的的叫着,俨然成为了虎子的小跟班。好在虎子性格好,愿意去哪儿都抱着这个小妹妹。
米糕照理,包最大的两份一家是给里正,还有一家是翠儿的。
再有两天,便是新年。
老天好似知道这是人间一年一度最欢快的时光似的,在这一天太阳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冰雪依然未消融,阳光在积雪上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芒。村子里面一大早就张罗开了。用糯米熬的浓浓的浆糊贴上红红的对联,这是里正和翠儿这样有门脸光景好的人家才有的殊荣。而普通农户家中也不示弱,用红红的辣
椒串成一串串的红灯笼,挂在门的两侧。有手巧的妇人再挂上一串黄橙橙的玉米,红黄相间,别提多好看了。
最别致的还要数魏三娘家。
她年前买了几张红纸,用剪刀剪了几张窗花,大小错落的贴在干净的窗户纸上,引来了不少妇人和孩子的青睐。
新年伊始,她将做好的菜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又大大小小给面前的空碗倒满了酒,摆上了十双筷子。“这是大郎的,大郎家的。二郎的,二郎家的,三郎,小妹。哦对了,还有安安,安安这个小人,过了这个年就要吃三岁的饭了,也不知道我做的糯米糕,她喜不喜欢
吃。”
然后,放最后一碗酒的时候,动作又轻又缓。
“你从前,是不吃酒的。不过今儿过年,团团圆圆,就破个例,也吃一碗吧。”
黄橙橙的酒徐徐倒进粗陶碗中,清澈见底。
“嫣儿的满月酒,你没吃上,白天的你也没吃上。这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