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赖毛娘的喊,三神经女人下蹲着把两个水桶放到了地上,一手托着扁担,一手背到了身后捶了捶腰,叹了一口气。
“你咋还逞这个能呢,看自己的身子都啥样了?”来到三神经女人跟前,赖毛娘心疼地抱怨着说,“再有几天该生了吧,三神经干啥去了,连桶水也不替你挑?”
“他,能指望上呀?”三神经女人后背着的手又捶了两下腰,说,“生这几个孩子,他没帮过我一把手,那边都要生了,他该咋的还咋的,跟没他的事儿一样。”
“这个三神经呀……只管下种不管收。”赖毛娘也不知道该咋的说叨三神经了,毕竟三神经跟自己不是一家人,他咋的对待他的女人,那是他们家的事儿。
“没事儿,习惯了,心里也木了。”三神经女人蹲下身子,又要把扁担往肩头上放。
赖毛娘一把夺过了扁担,腰一弯,三神经女人挑的两桶水就给她挑了起来。
三神经女人半天才缓过神儿来,她站在那儿看着赖毛娘,一时间不知道该向赖毛娘说啥了。
赖毛娘挑着三神经女人的两桶水,忽闪忽闪地往三神经家里去了。
三神经不知道在自家的院子里捣腾啥子,整个院子里扑扑通通地响,听这声音,像是三神经在打孩子。赖毛娘挑着两桶水快步忽闪着就冲进了院子,果真是三神经在打孩子,刚懂事儿不几年的二妮子已经给三神经打得满脸是血。挨打的二妮子连哭一声也不敢,旁边的毛妮惊怕地看着,她哪儿敢上前拉一把她这个老是犯神经的爹呀。要是上前拉一把爹,或者拉一把二妮子,说不准爹的拳脚棍棒就会招呼到自己的身上了。
赖毛娘冲进院子,把肩膀上的担子往下一撂,冲着三神经就奔了过去。
“你个臭娘们儿,饭也不做,死哪儿去了?”三神经正卖力地打孩子,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别人进自家的院子,他头也不抬地就骂开了。
“三神经,你还是个人吗?”赖毛娘冲到三神经跟前,用力把三神经往外一扒拉,抱起二妮子,冲着三神经就是一句嚷。
三神经咋的也没有想到会是赖毛娘,他一个迷愣,瞅着赖毛娘眨巴着两眼半天没说出话来。
“三神经,你真不是个东西,女人都快生了,你还那样支派她去挑水。万一累出毛病来,你亏心不亏心呀?你倒好,女人、女人吧你不心疼,孩子、孩子你这样个打法,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呀?”赖毛娘瞅着三神经,一只手点着三神经,怪罪地说叨着。
三神经给赖毛娘一顿抢白,瞪着眼瞅了赖毛娘一阵,两眉头一皱,两嘴角往上一挑,对着赖毛娘就说了话:“哎,我说你这人有毛病呀,我的女人我爱咋支派就咋支派,我的孩子我爱咋打就咋打,跟你有啥关系呀?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
赖毛娘给三神经的话噎住了,三神经的话让人挑不出啥子别辙来,女人是他的女人,孩子是他的孩子,别人还真插不进话来。
三神经累了一样朝着赖毛娘翻了两个白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回屋往床上一躺,赖毛娘咋的收拾他给撂下的脸子,他倒不管了。
赖毛娘心里一阵地窝火,她抱着二妮子,小心地瞅着二妮子的脸看了几个来回。二妮子的脸哪儿能禁得起三神经的大耳刮子,小脸给打得像发面馒头一样肿起来,鼻子嘴巴里也都在往外流着血。这个三神经,把孩子打成这样了,孩子是小猫小狗咋的呀?她心里又是一阵的酸疼,也不知道二妮子会不会给打出啥子好歹来。
毛妮见爹没了事儿一样回屋躺着了,这才小心地找出自家的那个破脸盆,从赖毛娘刚挑进来的水桶里舀出半瓢凉水倒在盆里端到赖毛娘跟前。她从赖毛娘怀里接过二妮子,弯下腰来开始慢慢地给二妮子洗脸上的血迹。当她的手燎起水挨到二妮子的脸时,二妮子的脸不自觉地往后一仰。毛妮心里明白,二妮子这是护疼呀。
赖毛娘看着这两个孩子,心里一阵地紧一阵地疼,二妮子这孩子也倔,挨了这么重的打,不哭不闹,不光是因为二妮子害怕她这个三神经爹,在二妮子的眼里,她看到了一股子别的孩子眼里没有的仇恨。忽然她想起了这个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咋的就没看见了呢?她盯着毛妮,担心地问:“三妮子和四妮子哪儿去了?”
毛妮抬起脸,看了看赖毛娘,又转头往屋子门口看了看,然后回过头来向赖毛娘用手一指院子里的那堆柴垛。
赖毛娘顺着毛妮的手往柴垛看去,那个不大的柴垛大约摸有了些年头了,像一个散了架的老人一样无力地向下趴着,似乎还能听到那个柴垛病了一样的呻吟声。
赖毛娘来到柴垛旁,围着柴垛转了两圈儿,倒没有看到三妮子和四妮子的影子。这俩孩子就躲进这个柴垛里面了?她又围着柴垛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三妮子和四妮子。这个时候,毛妮抱着二妮子小心地走过来,然后回头提防着往屋子门口看了看,小声告诉赖毛娘不要说话。赖毛娘心里已经很清楚了,这个柴垛里肯定有几个孩子弄出来的窝窝洞子,就为了躲着她们的亲爹三神经。
毛妮回头向门口看了几眼,大约摸她断定爹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了,才慢慢地放下怀里的二妮儿,弯腰把一团柴草从柴垛下面掏了出来。果真在柴垛的肚子里,几个孩子掏出了一个窝洞,三妮子和四妮子两个正蜷着身子躲在这个窝洞里,两双担心的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