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阵子夜里还有些凉,但一旦见了日头,暖烘烘的日头就会把这个世界也照得暖烘烘的了,加上三神经刚吃了一肚子的油条和两碗稀饭,又这样跨拉着两腿走了一截子的路,身上也就渐渐地有了些潮乎乎地想出汗了。尽管身上有些热了,他还是小心着不敢闪了汗,这个时候很容易招致风寒,身上的汗经小风一吹,头疼脑热的毛病就会找上身来,秋天要冻,春天要捂,这是几千年传下来的春秋防病的办法。他把身上的衣裳又裹了裹,在一个背风向日头的河坡里坐了下来。他瞅了瞅这个河坡的地势,正准备往下躺,裤裆里给臭屁虫用屁呲过的地方一阵子火烧火燎的疼。他四下看了看,见没啥人在附近走动,就解开裤腰带,低头往裤裆里仔细地瞅了一阵子,立刻他的嘴咧得给用绳子套上八匹马拉了一样,这是啥臭屁虫给呲的呀,咋的还会周边起了黑泡泡儿呢?以前自己也不小心给臭屁虫用屁给呲过,可那不像这样呀,这又会是啥子虫子这样厉害呢?他不敢用手去碰那片儿周边起了黑泡泡儿的地方,唯恐手指头上带了啥子风邪,招惹得会更厉害。他瞅着裤裆里那片给不知道是啥虫子祸害的地方,吸溜着嘴身上哆嗦了两下,然后就要系上裤子准备躺下来睡上一觉,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见裤腰上有几个肥大的虱子在撅着屁股出出溜溜地爬。他瞅着这些虱子,头皮上一阵的硌应,头发梢子也支支楞楞地竖了起来。他先是用两只大拇指的指甲咬牙切齿地用力挤了一个最大个儿的虱子,咯嘣一声,两个大拇指的指甲上就给溅满了红彤彤的血。你喝老子的血,老子要你的命!他在心里这样恶狠狠地对那个已经给他挤死的虱子咒骂着,然后同样咬牙切齿地把另外几个虱子这样消灭了。消灭了裤腰上的这几个虱子,他还余恨不消地又翻着裤腰转了一个大圈儿,把在裤腰上发现的虱子都给咒骂着挤死了。挤死这些虱子之后,他的两个大拇指的指甲已经给血染上了一层厚厚的血迹。他朝着两个大拇指的指甲上吐了两口唾沫,左手大拇指拧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盖儿,右手拧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盖儿,来回这么拧了几下,那层厚厚的血迹就不见了。至于胳肢窝里的虱子,那要等日头上了头顶再与它们算账。那个时候,日头在头顶上照着,四围也都暖和,再脱去上边的衣裳就不会闪汗招病了。想到这儿,他把裤腰一叠,大带子一勒,然后一扭上身从旁边找了个大坷垃往脑袋后面一垫,枕着这个坷垃块儿就睡下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咋的了,三神经竟然醒了。他先是揉了揉眼,又揉了一下顺着嘴角流下来的口水,睁开了两眼。可能是睡得很长时间了,也可能是乍一看太亮堂的光线,他那双眼没能一下子就睁开了,而是眯缝了一会儿,才慢慢看清周围的物景儿。就这样等了老半天,他才抬头看了一下天,想从天上的日头那儿看出时辰来。他在头顶上找了老长的时间,也没能看到日头在啥地方。难道是天晚了?他又看了看西天,这一看,让他差点儿蹦起来,日头已经偏西不少了,自己竟然在这儿睡了大半天?他很不相信地又揉了揉眼,转头来回看了看方向,日头还是偏西不少了。
正当三神经琢磨着今儿自己咋的会睡了这么久,忽地他瞅见河对岸的路上来了一辆毛驴拉车,毛驴前面还有一个人拽着驴嘴往前跑。他瞅了瞅,咋的那个在前面拽驴的家伙像村子里的副队长赵长脸呀?他狠命地揉揉眼,伸着脖子瞅,还真是赵长脸。这个时候赵长脸扯着驴拉车紧赶着要干啥去?他的心里立马一个疙瘩,这是出啥事儿了?要不咋的这个时候赵长脸这么急慌?他不由得往车子的后面瞅了瞅,车子的后面还一路小跑紧跟着瘦孩子和鸡宿眼。他又往车子上瞅,好像车上躺着一个人。车帮堵住了他的眼光,只能看见车子后面耷拉着两只脚。这是谁?咋的了?他不禁抬手挠起头,皱着眉头在心里胡乱琢磨起来,是村子里有人得了啥子急病,还是有人受了啥子重伤?要是有人得了急病,又会是啥样的急病?要是受伤了,又咋的受的伤?他还没有琢磨明白,赵长脸扯着驴嘴拉着车子往驴堆集去了。
看着赵长脸他们赶着驴车跑得远了,三神经的心里竟然有点儿空落落的了。驴堆集上去了赵长脸他们,这个晚上自己就不能在驴堆集多逛荡了,万一给他们瞅见就不好了。忽地,他想起了鸡宿眼也跟着去驴堆集了,心里又是一份得意。他毫不犹豫地也朝驴堆集去了。
三神经跨拉着两腿重新回到驴堆集时,西天的日头已经落下去了,他没有去瘸腿胖孙子那儿,而是径直去了供销社。可是,供销社的门已经给一把大锁紧紧地锁住了。他心里一阵的埋怨,这些供销社里的家伙回去那么早干啥去呀,这想买块香胰子也买不成了!他很丧气地又在供销社的门口转了一会儿,不时地抬头看那把大锁。那把大锁就那样在门鼻子上很紧地挂着。三神经见自己要买块香胰子的打算只能这样放在肚子里了,就离开了供销社,从一个冒着热气的小饭馆里买了两个白面馒头,干啃着就朝着老鸹窝回了。
老鸹窝离驴堆集有将近二十来里的路,村子里有喜欢抬杠的人说从驴堆集到老鸹窝有二十多里路,反正谁也没有一尺一尺地量过,近二十里就近二十里,二十多里也就二十多里,这不挡吃不挡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