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你真够运。刚才的情形十分危急,可惜,你不在场,否则,保证吓死你。”
“哈大人出了一道难度爆灯的题目,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被刚进门的小潘给答中了。看来,今晚可以平平安安回家去,安安稳稳睡觉觉咯。”
一个个,向潘有度投去满是感激不尽的眼神。他们缓缓地走过来,自觉保持队形,一一与潘有度拥抱道别。期间,免不了要贴上“万分遗憾”的动人标签,发表一通感人肺腑的结束语。
潘有度被动地安静地接受了这一切,由始至终,除了莫名其妙就是无所适从。是的,这种形式化的东西,往往会被无聊的人赋予各式各样无中生有的所谓丰富内涵。而且,某些东西,只要用的多了,渐渐也就成了习惯,固定下来,日後你休想推倒重来。正如,哈德给出的题目,当明明人人都在,却无人能答时,那一个看起来十分英勇的英雄人物果然顺应潮流诞生其中了。英雄人物一旦成了英雄,想要再摘下头顶的光环,那可就难了。
“我、我就这样被选中了?”
沉重地道出了心中的疑问与明知故问之後,潘有度主动拥抱了伍秉鉴——最後一个走过来与他拥抱的人。瘦削的伍秉鉴紧紧地反抱住肉乎乎的潘有度,越抱越紧迫,越揽越用力......直至两人再也忍不住,不够明亮的眼里,都溢出了暖暖的泪。泪与情,相交融,抱作一团的两个人便难分彼此了。
“整个大厅,翻来覆去地点数,数来数去,就差你一个了。还偏偏踩中了最紧要的时刻跨过那一道门槛,不是你还会是谁呢?这个叫做梵高·文森特的番人究竟跟你是有多大仇啊?那荷兰国的商船可曾被同文行坑过?”
“没有,绝对没有。同文行做生意一向依照国际惯例,从来不搞什麽个人风格。至於这个梵高·文森特嘛,我真的不认识。荷兰国的客户名单里,也没有这个人啊。再说,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傻不啦叽的理想客户,岂能轻易放过。”
可叹可气,上京出差一趟,回来之後就发生这麽多事。潘有度实在想不通,他怎麽就中招了呢?
嗒嗒嗒……嗒嗒……两人被中途杀出来的一名临时工冷静地分开了,并且,这一位不熟悉新事物的临时工,还重重地踩踏了伍秉鉴的新皮鞋——那个最顶尖处。
“哎呀,踩得我好痛啊。”
受了伤害的伍秉鉴自动自愿放开了怀抱。这一对难分难解的兄弟,终於一分为二。
众人的目光很乖,快速集中起来,拧成一股犀利的光束,齐齐射向伍秉鉴的美利坚牛皮鞋——那个最顶尖处。又齐齐惊呼,哇,不得了,那个一贯趾高气扬高高翘起的至高点居然真的凹下去了。脑细胞超活跃的众脑瓜们晃荡着各自的长辫子,晃荡着,晃荡着……仿佛能穿透厚厚的牛皮层,一眼望见那一个隐匿得极深的筋骨全露的可怜的伤口。为了愉悦自己,又添加一些诸如鲜血喷发的刺激特效:血,艳艳的,浓浓的,热热的,能渗透千万条缝隙,用最惨烈的方式,展示郁结於心的悲痛。
“这一次,你的脚受伤了吗?”
“金属砸都砸不痛的皮鞋,这下总算被踩出血了呃。”
“切,美利坚的牛皮也不过如此,看来,还是布鞋比较靠谱。”
关切的话语何其多,伍秉鉴却找不着一滴顺耳的话语。那一个很不小心的临时工,乾脆遮罩掉自己不想看见的,一心只顾着议论那一只看起来很受伤的鞋。还很理想主义地畅想一番,在那里,他们见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利坚牛羊,牛跟着牛,羊挨着羊,愉快地漫步在广阔的草地之上,幸福地细细嚼着美味多汁的嫩草……
“够了,没看见哈大人都已经累得趴下了吗?你们还在这里为了一只破皮鞋争论不休。”
站在旁边专心围观,一直插不上话的合同工终究还是看不过眼,终於气鼓鼓地迸发出一句。
“依我看,哈大人既不是劳累过度,亦不是喝多了。其实,他看起来更像是抽多了。不信,各位请看……”
伍秉鉴语出惊人,仿佛脚不痛了,鞋亦不重要了。他迈着一高一低的步伐,尽力保持身体平衡,脸上若无其事地走到“叮当”声最初响起的地方。俯身捡起一件精致小巧的用於吸食大烟的辅助器具,迫不及待地将其高高举起。众人即刻围了上去……
“潘先生,请随我到牢房走一趟吧。”
带路的这一位,是临时工亦或是合同工,并非重点。哪怕带路的是一名正式工,又能怎麽样呢?游戏规则就是如此,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只是,负责带路的少年,很不合常理的,发质不仅发黄,无光泽,而且头发还过於稀少,以至於那一根拖在後脑勺的小辫子看起来显出一丝飘忽不定的孤单。潘有度跟随这一缕孤单离开了大厅,走向那一个号称关押罪恶的地方。
青芒果的香味飘入大厅,幽幽果香围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