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当时,可曾有这样的一大群乌漆漆蝙蝠飞过麽?”
怪异黑鸟离去,潘有度反倒安静不语,却一副茫然若失魂落魄状。月光泻落,桂花树影下,沙沙摇晃,引起他的关注。那一刻,他心中那一位的模样渐渐变得清晰——啊,居然不是英吉利的小白。
“你、你、你究竟是谁?”
惊恐连连後退,教堂高高窗户上的有色玻璃透出几道带色冷光,一道一道,全都照在了潘有度左侧面——左侧脸、左侧臂、左侧腿以及他独有毛躁躁发质长辫子。以至於,他的整个人被一分为二,右半边由於背光,成为了深不见底的黑;左半边呢,因同时遭受几种色光**,由头到脚,红蓝绿黄,四色人。
怪哉,老爸这副模样,可是撞了邪麽?躲在暗处一心寻找机会脱身的潘韵和挠挠已顺利到手的安妮,这一种充满疑惑的挠痒痒,正好击中安妮的痕痒处——左耳背。这个位置,她死命伸长短小精悍细爪,费尽力气,亦够不着哇。如今,被身边这一位美貌与暴力并存的美人一举治疗得妥妥贴贴。
“往下一点,再往下一点点,对对对,就是这里啦……真舒服……轻轻的……”
这一边,安妮顾着提示潘韵和调整手势和力度,而潘韵和眼手分离,明明眼珠子狠狠盯着潘有度一举一动,而手指却不知不觉听命於安妮的指示,真的一点点往下,轻柔地给她挠痒痒,这一种亲昵的举动,就发生在伟大真主耶和华眼皮底下——好感动。
耶稣大叔的心受了这温暖一幕的驱使,对今晚所见之事又有一番新的认识与感悟,进而对人世间种种因缘故事略微作出调整,使得最初划定的开头与结局又不一样了。
呼呼……
这一切,除了离去的蝙蝠,大概再无其他物件可以探究。而问题是,这一帮数量庞多之壮大队伍,不是已经提前飞走了麽?也就是说,耶稣大叔今晚出尔反尔的小心思,真的就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了。
沙沙……
桂花树不服气,奋力摇晃枝叶,她觉得今晚太委屈,为什麽月光明明已经落在脚下,照得清黑暗的圣心大教堂最高处小阁楼,却无法照亮满树半夜盛放的香喷喷桂花呢?这一种郁闷心情,全都凝结于浓郁桂花香气里,随风飘散。她想借着夜风,将满腹愁苦尽数带走,风所到之处,处处皆花香,有花香之处,处处留哀愁。
“你、你……”
退到神坛一角,潘有度於如梦似幻中辨察出头脑中那一位。是的,重遇故人,一切都变得触手可及。他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将她遗忘?而她根本不应该从他生命里消失的啊。呵,真可笑可恨,过去二十几年时间里,她就是这样无情销声匿迹。这,究竟是她还是他的过错呢?
呼呼……
由於潘有度後退至耶稣眼前,有色玻璃光线已无法追踪到他那滑稽无辜左半边身。如此一来,潘韵和一下子无法用目光捕捉到老爸,她停下手指的动作,连贯的动作忽然静止,安妮顿感舒适感被剥夺,忍不住大叫起来。
“不可以。”
谁也听不明白,安妮这一句‘不可以’意欲何为。潘有度被硬生生喊醒了,刚忆起昔日有情人,便不了了之。潘韵和一直留意老爸下一步将要发什麽神经,无奈光线不给力,到头来什麽都没见着。
只有耶稣大叔对於安妮这一种发自内心的呼喊侧耳倾听,这一座该死的烂尾楼,难得听得见一句带词的‘人’话。一想到之前那麽多位手执标准扫把的清洁工每日到此一游,随随便便晃两下手中工具,就懒得多逗留半刻,全都急匆匆慌失失跑掉了。更别说留下一言半语,再添加几句茶余饭後八一八之类的心灵鸡汤啦。是的,不可以再静默下去。非整出点动静不可。必须。
沙沙……
桂花树在大门口几十米处暗暗偷笑,这一回有好戏看咯。
咳咳……
潘有度乾咳两声,整理好衣领,伸手抚顺自己珍爱的长辫子,宛如刚才什麽都没有发生。他是多想时光能倒流,流到某一个心中向往的某点,在那里重温旧事,重筑旧梦啊。差一点就能见到耶稣容貌的他,不知扯了哪一根神经,居然傻乎乎并未抬头看望耶稣老大一眼。更谈不上摆出一副虔诚标准模样。
这个烛台看起来不错,不知道出自哪位师傅之手?
看得见烛台,却看不见真主的潘有度,老眼昏花,随手执起一座银烛台,满腹惆怅,步出圣心大教堂。即便在抬腿跨出一尺多高门槛时,他亦没有回头再望多一眼的意思。就此,默默离开。
呼呼……
风一吹,潘有度走了,潘韵和将安妮收走。圣心大教堂瞬间安静如初,只得沉重大门照样敞开。空旷穹顶方向,偶尔传来低低呜呜声。这一种薄弱声响,久久回响,似总也走不出去。
掂量一下手中银烛台,潘有度不禁感叹:这年头,连老鼠都串到教堂找吃的了。摇头晃脑,毛糙长辫子明显很不理解。是啊,有关好吃好喝,当然要去任嚣城最繁华闹市啦,为何偏偏钻入这水静河飞烂尾楼呢?莫不是,这些小牲畜转换了口味,改为啃建筑废料吧?嗯,是时候整一个彻底点的卫生行动啦——这一个友善想法,导致他返回家中之後,很快就命人拟好一份精美文稿——自然是专门用来吸引优秀清洁工的。
过後,就连耶稣也不禁赞叹:真不愧十三行老大8文艺青年截然不同嘛。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