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公事公办,耶稣在潘有度与小小白之间,叮,故作顽皮眨眨眼睛,一道不为人知的圣洁之光放射状从天而降,接着落来,故事就有了下面这样的进展。
小小白狠下心,对热情邀请的淑卿讲了一个美丽的谎言:我就是不列颠公司的女掌门伊丽莎白,是来这个东方大都会寻求商业合作的。
她讲得情真意切,感情真挚,当她乖巧地随淑卿脚步登上莲香酒楼,毫不客气选了一个靠窗位做落来,菜牌都不看一下,就往桌上砸了一袋响当当银子。无需多讲,淑卿就这样相信了她——是的,她就是姐夫的老相好,东印度公司的掌门,她就是过海来给我们送银子来的。通过银子搭建起来的相互信任,成为这两位女商人除此初次见面的好印象,在商言商,无论东方或西方。从这一点来讲,世界真的很公平。
耶稣给了每一颗心灵沉睡的时间,也给每一颗心可以醒来的时刻表。然,往往有太多的人,在心活力十足时,没有把握好身心合拍的步调;而,当心疲惫不堪的时候,未能好好休息。如此折腾几番落来,耶稣预先设定的程序也已执行过半数,也就是说,这个时候,这个人,人生之路已走到了尾部。有时候,耶稣不忍心看着那一颗颗懊悔绝望失落无助的破碎的心就这样一步步走向衰亡临界点。真的很想再一次出手相助,再一次将宝贵翻身机会撒落人间,然,教堂里头总能踩住这个万分紧要的时刻,撞击着,低沈阴暗拖长尾音的钟声——真他娘亲的撞鬼了,寻遍整座圣心大教堂,传闻中清清楚楚标记在设计图纸上的那一只大笨钟,它根本就还没有被摆上去嘛。既无钟,何来钟声呢?
神呐。
唯因如此,耶稣时常有种力不从心无可奈何小情绪小困扰。悲剧灾难见得多了,渐渐他领悟到一种人世间万物生灵无法体会的快意。明明笑不出来,眼睁睁望着那些人,下一步必定於某一时刻,某一地理位置,必定因着某一个人,某一种思绪,一时间选错了选项——结果挂了。
还是不要次次都动不动就让人挂掉的好。例如,这一次,他对潘有度怀有强烈同情心,经过精密详尽计数分析,最终认定潘有度不该在这一次低谷状态中走向消亡。是的,劳碌大半辈子,成天忙着赚银子,应酬开会,头发都快没营养啦。不如,就让他再多活两三年吧,给他一颗心,一段休息时间。
这样慈悲的神的心愿,化作一种无形无色无味神的力量,促使潘有度伫立在中国街街心位置,头脑灵光一闪,忽而坚定了一个信念——切,老子不做生意了,收拾收拾返乡下种地去。
他就这样带着旧时老夥计,临时改变路线,轻快走在回家路上。花花白白长辫子,随着他步调一晃晃到东,一晃晃到西,犹如西洋挂钟悬吊着的那一个钟摆——越摇摆越快乐。
小小白对於潘有度与姐姐之间的跨国友情早就知情,她若假扮起来,理应不会有失水准。然,当她乘搭木帆船漂浮在大海上欣赏日出日落之时,正好又是小白与潘有度恋情峰回路转——速速散伙之日。因而,难怪她还厚着脸皮在淑卿面前吹水——编造并不够吸引人的老套爱情故事。淑卿一听,红颜大怒,真以为潘有度与伊丽莎白竟然瞬间分手又瞬间和好——实在太讨厌。
女人,是怪物乎?淑卿并未将怒火喷向小小白,而是当即在头脑里将潘有度昔日圆润和善面目胡乱划了无数道深刻刀痕。是的,刚刚复苏的种子尚未得到足够的阳光水份,居然老天就又兜头波了一瓶冰渣子。心,真痛。
小小白到莲香酒楼寻找合作机会,本想拉潘有度落水,跟同文行签订买卖合同,不曾想被淑卿嫉妒火焰改变了整体格局。淑卿不动声色,心中盛满苦楚——难道我还要献爱心,将姐夫推送到这个英吉利女人怀抱吗?
她呆立不动,窗外可见熙来攘往人头攒动,香江依旧沈静如平铺绸缎。
“哇,好曼妙的飞行动作。”
“伍家信鸽来啦,火速围观。”
围困在一片观赏议论声中,淑卿不自觉抬起一根手臂,像是接收到某种召唤。
“扑扑”
体型健硕洁白信鸽,轻盈降落在淑卿手腕。淑卿伸手抚摸鸽子背部,好光滑,一丝不乱。信鸽来了,也带来摆脱烦恼的灵感。尚未将鸽子捎来的信件读罢,她转而将新上任十三行行商首领伍小鉴推荐给迫切想要发大财的小小白。心满意足小小白道谢,买单,走人。淑卿依旧伫立在窗前,望着这一个大洋彼岸金发情敌,心中忽而涌起说不出伤感,倘若有一天,姐夫离开了任嚣城,我能不能如同小小白一般执着呢?
“淑卿,真不好意思,当你读到这一条简讯时,我已静静鸡执包袱返乡下啦。麻烦你帮忙交一下税金噢。多谢嗮,得闲记得过来饮杯茶倾下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