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原本好心做好事,但是颠红奶奶却在隆重的欢庆声中,忽然悲泣起来。
刚刚离去的颠咋小老头子那个曾经令她有些生厌的背影,此刻一下子寻不到,她的心开始了丝丝牵挂。她怎麽变得如小女生一般多愁善感呢?敏感脆弱不属於这个银发飘飘的年龄吧——不仅她这样想,那帮在大厅围观看热闹吃喝谈笑的小辫子们当然一定早就这样想啦。
这个讨厌的老头子,明明说去去就回,可是怎麽这样久还不见人影呢?
那些拉长了脖子盼望亲眼目睹这位幸运新娘子的长辫子们,在大厅里头越聚越多,越等越焦急,越急越狂躁,最终发生了以下史无前例的事情:
那麽多仆人们,在颠家大宅晃来晃去,忙忙碌碌,不小心都被这群热心肠的宾客们逐一拉拢去,自然是银子一出手,无论问什麽,仆人们统统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哈,如果你也这样想,那麽就太低估颠咋定下的规矩咯,这些识时务的仆人们非常低调非常有礼收下了沈沈银子之後,并没有传播些什麽,而是淡淡一笑,就旋舞着继续投入紧张工作去也。如此几番试验结果都一个样——银子可以收,猛料不可爆也。
「我们要看新娘子,要看新娘。」
「新娘子,快出来。新娘,出来。」
「新娘,新娘,红豆,红豆。」
总所周知,银子是不能白花的。小辫子们乐於尊重遵守这宇宙真理,也就是说,当他们将银子交给了守口如瓶的仆人却发觉银子打了水漂,继而忍无可忍做出极端行为,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他们这种想法,就好似在讲述这样一个事实:既然颠咋爷爷与红豆有缘临老江边相遇,当然也要有结为夫妇安享晚年的福份。
在这种无缘无故的外在声讨中,颠红奶奶感到自己想不做红豆真太难了。这年头,惹什麽都不能惹人关注,要不然,这关注的重量说不定能将人无情拖垮了。这个时候,她又不希望颠咋能兑现刚才离开时的话,她心中极乱,时而想要寻个路径逃离这个金光闪闪的世界,时而又想到如果自己临阵退缩,孙子必将就此错过人生中的贵人。
啊,这样的折磨,她真的承受不了。她伏倒,将额头贴住膝盖,什麽表情都不需要。而她这时,已无泪,而是沈默。
「亲爱的红豆,我回来了。你还好吗?看我带来了什麽人?他定能解开你心中郁结。」
彷佛是踩准时间点,颠咋就这样忽然来到他心上人面前。颠红奶奶只觉得,见多他一次,他就更添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光彩。但是,这个他认定的爱人,时刻却陷入困境,她没有办法抬起头来,她想继续将自己掩藏起来。
「红豆,你怎麽啦?是不是我刚才又讲错话啦?你在哭吗?啊呀呀,我真是太坏了,总是惹你不开心啊。」
面对爱人的沈默,颠咋一下子又缩小年龄,就像那个被他好好抱在怀里的小颠红一样幼稚,只觉前面都是绚烂斑驳的梦幻仙境。这令他向往不已,然而有时又望而却步,这个充满五彩花火的奇妙地方,真的可以容得下他这样一颗老爷爷的皱纹之下的流动不止的律动的心吗?颠咋忽然间无语了。他甚至刚刚朝前迈出一步,随後又连续後退了两步半。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他就是这样由它去。
「哈哈,两位不妨都排排坐,让我给你们变个魔术吧。」
此人身形高瘦,眉骨凸起如山,显得眼窝子陷入更深。他选好一个无人出声的间隙,跳出来,大大方方提出籍此机会拼了命要施展个人才华。
有了这句解围的话,颠咋先微微一怔,随即心领神会,就乖乖改变路线,朝前快速连走三步半,来到令他心灵铲动的红豆身边。他低头望见她的双肩正瑟瑟轻抖,可是他要怎麽才能看清她此刻神情;他看见自己真的距离她好近,但是她怎麽都不肯给他砸过来一个略微有些温度的目光呢?
啊,这种折磨他快要受不住。
「坐下吧。」
「嗯。」
谁会相信这个看起来老实本份瘦削中年男人真的就是那些专门借用幻觉哄骗小孩的帅帅的魔术师呢?无论信不信,颠咋顺势坐下。离红豆大腿位置约有三根手指头宽度的距离,但是他就这样像一只吃饱的灰灰,一动不动静坐。他们是今天的主角,他们都打扮成新人模样,他们还没有经历拜堂这一关,他们已经可以并排坐在一张有故障的长凳上。
房间大门何时被关闭,无人知晓,无人关心,因为魔术师的表演正式开始。他果然带来一个笨重道具箱——嘿嘿,那些用来糊弄人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无非就锁在里头嘛。是的,房门合上,箱子即将开啓。这个时刻,最为宁静。
「我叫小谣,自小就拥有与阴人沟通的本事。所以,今天将要展示的,当然就是……」
箱子的锁其实不大,而且当小谣的手指仅仅在锁前匆匆而过时,那个尚且称得上「锁」的小玩意,就在指尖正好离开时,喀嚓一声,自动打开——如果在这之前,这个锁真是锁上的话,那麽现在这个锁在无需钥匙,并且也没有经过小谣手指触碰的情形之下,像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外表长得跟「锁」一样的生命,自己解开了压迫在自己躯体上的枷锁。
喀嚓,这是多麽响亮的自由自在的欢呼。
当当当……
或许三人一锁,都没有听见远远传来圣心教堂的钟鸣声。可是,同一时刻,大笨钟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