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姓君,厉言箴行,君厉箴。”
对面的年轻男子拱手一礼,轻声介绍起自己来。
他目不斜视,坐姿端正,声音清朗,脸上则是和煦温润的笑容,确实人如其名,一派如玉君子的模样。
叶慈听了却是眼神微动,也点点头,回手一礼:“在下姓叶,叶慈。”
两个人互相交换了姓名,彼此间的气氛缓和不少。
君厉箴养伤完毕,已是精神不少,他偏头道:“叶兄今日相助,君某感激在心,来日定当报答。”
言下之意,却是要离开。
叶慈点点头,现下确实不是个推心置腹的好场合,二人不过萍水相逢,君厉箴又被人追杀,不赶紧走,难道还要在这里谈天说不成。
“君兄真是太客气了,不过一点小忙,还谈什么回报。”叶慈笑盈盈地道,他们两个人都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乍一看只觉是君子相惜,却只有个中人晓得这其中的拒漠和疏远。
君厉箴听了却沉吟道:“却不是这么个道理,叶兄不介意是叶兄的事,要不要报答却是君某的事了。”
说罢,从储物袋中掏出个一瓶和方才玉瓶一模一样的瓶子,递给叶慈:“此乃可生肌愈骨的‘还灵散’,平日若是受伤,拿一些洒在伤口上,却是能愈合伤口。”
“也就是说,在下必须要收下?”
君厉箴温和一笑,也不多说,只将玉瓶摆在了叶慈身前:“有劳。”
叶慈摸摸鼻子,神色微变,却还是用笑容敛了去,伸手拿起地上的玉瓶。
“‘还灵散’,实在太过贵重。”叶慈声音清脆,将玉瓶的塞子拧开,就闻见一股幽香传来,就在他低头要闻之际,就觉后颈一痛,接着两眼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就倒在地上,就在昏迷那刻,只觉只觉被人扶住,耳旁传来一声淡淡的‘对不住’。
见着叶慈已昏迷过去,君厉箴蓦然闭眼,抬手捏了捏眉心,再睁开眼时只见他目中本是游移闪烁的血光,一下又浓郁了不少。
“兀那几个牛鼻子,却是趁机暗算我……”君厉箴一改方才那派温润模样,神情却是骤然变得阴冷,瞧着方才那几个道人遁去的方向,不由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嘿嘿,方刚转醒,久未杀人……却是拿你们几个来练练手也好……”
说罢,偏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叶慈,伸手一招,只见周围虚影一动,一道碧蓝色的小幡就落入他的手中。
然后转身踏上一枚羽毛样的法宝,腾空离去。
***
叶慈醒来的时候,君厉箴已经不在了。
他内视了一下丹田,发现自己的真气已经解了封印,能够自由使用了。
“若不是还对你有几分了解,怎么敢让你出手偷袭成功……”
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四周,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似又想起什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他心中有个隐瞒多年的秘密。
周围的师兄弟没有人知道,他不并叫叶慈,而是叫叶戈,是叶慈一奶同胞的双生大哥,也没有谁察觉到身边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已被人冒名顶替,他就这样顶着‘叶慈’的名字,在太微门内一修五年。
今日得见故人,他却是又记起一段‘前尘往事’来。
五年前君家堡遭逢灭门大难,他和君厉箴可以说是唯一的幸存者。
那夜在乱葬岗,君厉箴有幸得那黑袍人看中踏入仙门,他本以为他们二人此生就此分明,却想不到连夜赶回家,却见到自己的幼弟叶慈躺在门口雪堆中,满身是血,已然身受重伤!
他大惊失色,不顾自己还有伤在身,赶忙将幼弟抱入屋中。他此举也惊动了已经睡下的叶有成,两个人赶忙热了水替幼弟擦拭身上的伤口,叶有成本还想去村中叫郎中,却被转醒的幼弟拦下了。
幼弟虽醒,但气息已然渐弱,但还是强撑着说了自己是因为在山中偶得一异宝,被人发现,才无奈被一路追杀而来,那敌人修为比他深厚,半途将他重创,他拼了一口精血使出血遁之法,这才逃了出来……只是他此番受伤太重,已然回天乏术,临死前只想回到刘家和爷爷……
说到一半,幼弟眼睛便红了,尽管他不断重复着能见着爷爷和哥哥已是死而无憾,但眼泪还是忍不住顺着脸颊直淌了下来。这是因为他知道,他命不久矣,再也不能见到自己最牵挂最怀念的人了。
只是当问他是何人追杀时,幼弟只摇头不语,而是抓住了大哥与爷爷的手,神情是如小时候那样的安静和懂事。
[莫要报仇。]
幼弟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撒手人寰。
此一夜,只觉得外头的风雪之暖都驱不走心中的寒意。
半晌,他觉得自己终于能眨眼了,才感到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溢出,冷冰冰地掠过他的脸颊,然后滴落在心口上。
“报仇。”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那晚,叶有成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他则一直没说话,抱着弟弟等到天光微亮,才把幼弟背出门将之葬在了乱葬岗之上。
而幼弟的遗物:一本太微门的功法、一块太微门弟子令牌、一把断剑、以及偶得的那枚玉佩……除了断剑被他拿去与幼弟一起葬下后,其他的都被他收了起来。
叶家有双子,一名叶戈,一名叶慈。
如今叶慈已死,惟留叶戈存活于世,潜入太微门中,冒名顶替,只为替弟弟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