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水峰刑堂内上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短促的几声之后,便没了声息,只有靠近刑堂的弟子,才偶尔能听到殿中传来一声声显是在极力忍耐的痛哼声。
三个时辰后,一辆白色的马车离开了太微门的山门,驾着马车的是一名炼气四层的外门弟子,他望了一眼前方虽平坦但漫长无垠的大道,再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布帘,想了想,最终还是担心地道:“叶慈,你没事吧?”
那垂下的帘子被一双白皙的手掀开,露出了叶戈苍白的面容,他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不过是废去修为而已,能有什么事。”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面容明显比平日要疲惫了几分,只说了几句话便不得不停下来喘上一口气,就连声音听起来也比往常要虚弱无力,若非岑寄凡仔细去听,这声音仿佛就已随着两人身旁的微微晚风,消散到九天之中。
“怎么能说是没有事!”岑寄凡闻言,气急地道,“废去修为啊叶慈!你知不知道这有多严重!?这意味着你又要重头开始修炼……叶慈,以我们这样的灵根资质,若是再重新修炼,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达筑基……在这枥山修真界,唯有枥山的灵气最是充盈,离开了枥山,你又要到哪去找灵气充沛之地,没了灵气,修士又拿什么来修真?!……门内这么做,与逼死你又有什么两样?!”
叶戈听了忍不桩噗’的笑出声来,他换了个姿势,疲倦地倚在车门边,看着岑寄凡轻轻笑道:“寄凡,你这话也未免太夸大了,我没修道之前不也是过得好好的,怎么会说是逼死我呢……”
“修道者不能修道,就如凡人不能吃饭,当然是要死的!你……难不成你还想做回凡人?”
叶戈闻言一愣,他看了看已褪去日光陷入薄月洗礼的枥山夜空,神色不由愣怔起来,似乎真的在思考着什么。
“我嘴笨,不如鱼选那家伙会说话,有时候也不懂你们都在想什么。可是有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我们既然能修道,那就是一个天大的机缘,应该好好珍惜才是。要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想修道都修不了……”
“不管你怎么想,我是不想再做回凡人了……虽然我也想念家里的爹娘、弟弟和妹妹……可是我若是不能修成个正果回来,怎么能对得起他们的期望呢……我……”
“寄凡。”叶戈终于开口打断了岑寄凡的不停唠叨。
岑寄凡‘啊’了一声回过头,发现叶戈正肃然地看着自己。
“你若是不愿看着我就此沉沦,便带我去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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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七转八拐,终于巍巍颠颠地转入到了密林的一隅。
看着叶戈走下马车,往着密林中的某个方向走去,岑寄凡犹豫了几下,才担忧地开了口问道:“叶、叶慈,你……你这是要去哪?”
叶戈体内的经脉仍在隐隐作痛,他每走一步全身都痛得像是被人用拳头狠狠砸过一样,闻言他停下脚步,转头望着岑寄凡,头上的密林在月色的揉捏下,在地上落下了斑驳的影子,也将叶戈的面容给遮了一半。
在岑寄凡的记忆中,他只记得在那个月色之夜,叶戈如往常一样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朝他扬了扬头,道:“寄凡,若是好兄弟,你就将今日的事情忘了罢!有朝一日,我想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说罢,他喘了口气,毅然地转过身,一瘸一拐但一往无前地投入了莫可名状的黑夜中。
岑寄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这样愣愣地杵在车上,一时竟忘了走下去将叶戈在这危险的密林中拦下来。
事后他想了想,兴许是叶戈临走时的语调太过愉快轻松,以至于看起来不像是去自寻短见的模样……所以他便犹豫了,停住了要上前的脚步。
等他回过神来时,叶戈已经融入黑夜,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