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王越浑身剧震,不由老泪纵横:“是老朽失言,触到了陛下的伤心之处!”
“君临天下。莫敢不从……千百年来,多少人想要登上这个权力的巅峰?”灵帝出神的拍了拍座下:“可是又有几人知晓,身为一个帝王,其实才是最大的痛苦与悲哀!”
“连父母妻儿,都可能背叛自己!”他突的狂笑一声:“先生你说。这样的帝王……纵然千秋万世,又与行尸走肉何异?”
殿中再次陷入压抑的沉寂。
良久,王越才拭去眼边泪痕道:“老朽还有一事不明?汉扬成功掌握帝都形势,正是陛下打破颓势,破旧立新的大好机会!为何陛下竟会勒令汉扬主动将帝都拱手让出?这么做岂非令汉扬的良苦用心前功尽弃?”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更会挫动他在帝都将士心目中的崇高声望!这对汉扬来说。不公平!”
“关于这一点,朕岂能不知?其实朕是别无选择!”灵帝右手轻划,将龙几上的一卷白帛翻滚着展开:“先生,请你一观帝都内外的形势吧!”
王越快步行上龙阶,目光落在白帛之上。那是一卷洛阳周边的地图。
“如今的帝都内外,已经不止是内忧外患可以形容!”灵帝的手指一一点过:“前将军董卓的一万三千大军正在步步东进,并州刺史丁原八千人马近在孟津,此二人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而大将军府掾王匡秘密募集了一支约三千人的军队正在洛阳城东,还有骑都尉鲍信的一千五百泰山箭手和他遥相呼应,这两个人身后是谁?朕与先生均是心知肚明。”
“此外!”他停顿一下,又道:“还有东郡太守桥瑁的兵马屯于成皋,更是动向成谜!”
“如今的帝都。在各方势力的虎视眈眈下,只可用朝不保夕来形容!”灵帝发出一声深长的喟叹:“若非汉扬奇兵突出的进驻洛阳,朕几可断定。这些叛军必会于近期内兵围洛阳!”
“什么?”王越不禁变色道:“那么陛下更不应该夺去汉扬的帝都接管之权!有他主持大局,我们方能有信心驱退各路叛军!”
“想当日韩遂何等强势?”他说着面色一喜:“却仍在汉扬面前铩羽而归。时至今日,汉扬仍是我们唯一的胜算!”
“你错了!若朕仍然命汉扬执掌帝都军力,只怕各路叛军立即便会兵发帝都了!”灵帝淡淡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正是忌惮汉扬……若朕表现得洞察一切,一力任用汉扬死守帝都。只会刺激他们孤注一掷的全力出手。而如今朕夺去汉扬的指挥之权,反倒令各路人马安下心来的静观时变了。这也为我们赢得了更多的时间!”
“要来便来!”王越脱口道:“难道陛下担心汉扬守不住……”
“他守不住的!”灵帝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今时不同往日,当日韩遂公然奇袭洛阳。却引得各方人马同仇敌忾,万众一心的死守洛阳,更有汉扬的天谴预言挫动凉州全军士气,终胜全胜……”
“然而如今!”他苦涩道:“我们最大的敌人并非来自城外,而是出自帝都之内……你认为汉扬能够应对内外夹击的双重攻势吗?”
“竟然是这样!”王越脸色惨白一片:“然则陛下方才为何要向淳于琼说出那么一个所谓安抚帝都人心的托词?”
“你说呢?”灵帝凝视着王越:“你应该明白的!”
“不!不!”以王越的沉稳老辣,一时间竟也身躯轻颤,有如风中残烛:“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陛下那番言语,竟然是故意说给仲简、仲景和丹尘道长三人听的?他们之中难道也……”
“绝计不会!”他猛然间大喝一声:“陛下可有实证?”
“何用实证?不怕坦白说于先生听!咳咳!”灵帝颤抖着站起身来:“如今除了先生和汉扬之外……朕,再也不会,再也不敢相信第三个人了!”
“因为,就连朕自己这条命,也只能算是暂时拣回来的!”他再次在轻咳之中佝起了身体,摇摇摇欲坠的病躯仿佛比之面前的王越更加苍老:“朕,还有八百年的大汉王朝,正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最大危机……朕绝对不能再有半步行差踏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