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宇和罗闲十被围了?”王贵接过军报,怀疑地看着马前的信使。
“正是,陆将军请大帅速速发兵救援。”信使躬身道,他神色镇定,毫无恳求之态。
王贵点点头,翻开军报看到最后,方才恍然。以左军之能战,陆明宇不是被辽军围了,而是在辽军骑兵的袭扰之下,强行进入宋军前锋占领的雄州城。据左军查探,围攻雄州的辽军步骑皆用,总数在五万至七万之间,但是没有炮营。陆明宇估计这只是辽军一部,辽军的火炮营应该是和另外一支辽军在一起。这两支军队加起来,应该就是幽州辽军的主力了。陆明宇建议,如果辽军真打算齐集兵马夺回雄州,宋军不如接受决战,全军向前,争取在雄州打一场大胜仗,以减少攻打幽州的困难。攻城不如野战,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很诱人的计划。
上百年来,宋国边境官员耗费心力,投入无数民夫,在辽宋边境营造了纵横数百里河渠纵横的地带,仅有数个关隘留作辽宋互交往之用。雄州就是其中最主要的一座。如今天寒地冻,河北到处都是冰雪世界,河湖沼泽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四通八达,雄州如同平原上的一座孤城。然而,一旦天气转暖,宋辽边境变成一片泽国,雄州关隘的重要性便凸显出来了。
“辽寇狡诈”副将果大鹏低声道,“”,陆将军擅自孤军深入......
“给左军的军令便是攻打雄州,”护军使宋为学却道:“如今岂能说是擅自做主?”
“王将军......”信使崔师见王贵沉吟不语,不禁也有些急了,向前一步,直视着王贵。崔师出身草莽,随陆明宇在岳州招安的,乃是左军中少有擅弓马的悍将,此次回来搬兵,他率一百骑兵硬是冲过了蔑尔勃人的围追堵截,过了易水河时,麾下只剩五十余骑。崔师本来就信不过王贵,如果王贵执意不肯发兵,就算上下森严,他也要破口大骂这个贪生怕死之徒。
王贵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崔统制,你是从雄州战场上来的,可知辽军的虚实如何?”
“围城的辽军大约五万多,攻城的多是女真部人马,里面有不少老弱。”崔师毫不犹豫道,“除此之外,还有蔑尔勃人的骑兵,至少有万骑,没有攻城,远远地在外兜圈子拦截我们。”王贵统帅的中军兵马众多,许多都是从南面调来的新军。远近的统兵官全神贯注地听崔师讲述和辽军交战的经过,编练火铳新军以来,军官的更替极快,许多年轻军官当上了营指挥,都指挥使。但是,和崔师这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将领相比,战场的经验尚且欠缺很多。
“围攻雄州的辽军五万余人......蔑尔勃骑兵,大致在两万到三万之间......”
“西有夏军威胁上京......冬季无处打草谷......”
“辽军能够用于南下到幽州的,不会超过二十万人马。”
王贵皱眉望着远处白雪覆盖的山峦,口中断续地重复着一些字句。这些有的出自崔师和陆明宇的军报,有的来自军情司对辽军兵力的一些密报。天气严寒,宋军固然极端困难,但北方辽军南下的困难更大。相府和兵部也因此一再催促,等到春暖草长,北方辽军南下救援幽州更加容易,而宋军则顿兵于一无民二无粮的宋辽边境,要攻陷幽州更是难上加难。
兵法曰,两军决战,有算胜无算,庙算多者胜,庙算少者败。然而,像王贵这样久经沙场的宿将却是清楚,人力有时而尽,若是势均力敌的战争,决定胜败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具体到一个战役,一场战斗,则更是如此。上至将军,下至士卒,走上战场的那一刻,就是将自个儿的性命交给老天爷。然而,即使如此,他们也只有拿命去拼。因为,只有你敢拼,你才有赢的机会,如果你不敢拼的话,你就输定了。所以,岳大帅说武将不怕死,是对麾下将佐最基本的要求。武人以求死之心求胜,最后胜还是败,只有活着的人才知道。
“左军坚守雄州,难能可贵......”
良久,王贵终于下了决心,沉声道:“全军向北,直抵易水北岸列阵。”
接着,王贵又令张宪抽调精骑两万向中军靠拢,两军遥相呼应,准备应援前出雄州的左军。若辽军不准备放弃雄州,那么三部宋军便齐心合力与辽军决战于易水之北,雄州城下!他胸中早有成算,做了决断之后,几乎不假思索,立刻分派各军的行军和位置,一切都有条不紊。东京留守司精锐尽归前军之后,河间大营的兵马尚有十一万之众。除了原东京留守司的兵马之外,多半是朝廷决定大举北伐以来从南方奉调而来的禁军营头。前些时候,朝廷临阵换将,诸将虽有些奇怪,但王贵本是岳元帅帐下出身,近年来崛起又快,为人一向圆通,又有手段,恩威并施之下,除张宪等少数前军的将佐之外,中军诸将也都甘心俯首听命。
众将见王贵有大将之风,无不肃然遵命。宋军自赵行德北伐以来,与辽军交手胜多负少,无lùn_gōng城还是野战,心理上对辽人并不处于下风。渡过易水的军令一下来,各营的老兵都兴致勃勃谈论朝廷的犒赏,衣锦还乡,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则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第一次战斗到来。
早春二月,河北的天气不但没有转暖,反而越发严寒,活活将人手沾在铁铳上。
“别扯,别扯,小心点儿,嘿——”河北老卒张鹏冲着一个脸色苍白的新丁大吼道。
“该您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