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德点了点头,和陈千里抱拳别过道:“后会有期。”
陈千里谈吐举止,都很不寻常,令赵行德感觉,他恐怕不是简单的长安团练使这么简单。说不定和当年的王彦一样,表面只是河北大营的军官,底下却是控制着皇城司在整个河北乃至辽国境内的细作。只不过陈千里既不言明,赵行德自然也不会去追根究底,很快将此事置于脑后。
赵卓和赵雍正在院中玩耍,一见赵行德,赵卓便先扑入怀里,要爹爹把自己举起来,赵雍也站在一边叫闹不依。赵行德一一满足了孩子的要求,方才把他们放下。他心中泛起一阵内疚之意,迈入后厨。
李若雪正一手正掀开锅盖,一手将锅里蒸好的白玉糕夹起来,切成块,盛在青瓷盘中,层层叠叠犹如白玉宝塔。白玉糕是汴梁的风味,乃是生粉、芝麻、松子、胡桃、莳萝磨成粉后,加白糖和红曲拌合,卷成卷再上锅蒸出来再切成块,其色雪白,味道极美,乃孩子们最爱吃的小食。这些都是汴梁和洛阳家乡的口味。
白雾蒸腾中,李若雪腰间系着兰花布裙,身段婀娜,她听见门口响动,回身见是行德,嫣然一笑,秀色可餐。赵行德走到她身后,轻轻搂着妻子,并没有说话,只是心中不断涌起温柔和不舍之意。李若雪似有所感,停下了手中伙计,低声问道:“夫君又要出征了么?”
“不是,”赵行德低声道,“我明早就走,快马先去蜀中,然后走水路下鄂州,去见陈少阳。待诸事安排好后,夫人再带着孩子,随东征大军一起过来。”
“嗯,”李若雪鼻端有些微酸,嘴角却微笑道,“那分别不了多久,就可以在一起了。”她的心思灵巧,加上赵行德平常也向她解说关东的局势,旋即猜到了赵行德去找陈东的意图。她低声道:“夫君此行去,勿以妾身为念。”柔肠百转,眼角却不觉湿了。
两人静静地呼吸着彼此的味道,铁锅中的沸水咕嘟咕嘟,白雾蒸腾弥漫着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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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渐暖,辽军大营里仍是蚀骨的寒冷。被俘的君臣被看押在一排木房内,汴梁城内的宋朝官员派人送来衣食,看守辽军也予以准许。虽没受多少折辱,但这种被囚禁的日子,赵柯过得苦不堪言。得知蔡京等人拥立了景王赵杞为帝,行营州县多闻风倒向赵杞之后,他更如坠冰谷,每天都是凄风苦雨,以泪洗面,悔不当初。
这天,陈东和岳飞首倡尊天子不奉乱命,鼓动天下勤王迎回圣驾的消息传来,赵柯不禁大为感动,饮泣道:“如今国势艰难,所谓板荡识忠臣,唯陈岳两位爱卿而已。可恨,朕不能早日重用之。”他自觉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耶律大石害死,未免死后帝位虚悬,当即自己咬破中指,在内衣腰带上写下“封陈东为丞相加太子太师,岳飞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加太子太保,望两位大臣戮力同心,驱逐北虏,恢复大宋旧日山河。若朕无幸,为免宗庙断词,陈岳两位辅臣可于赵氏宗室中择贤,继位为君。”
赵柯心情激荡之下,写好这条衣带诏。看着帛带上的血迹斑斑,指尖刺痛不已,赵柯却有些后怕。他不敢轻易交予别人,只将这帛带仍旧系在内里,须臾不离身边。不待到将死一天,或是遇到足以托付的臣子,绝不敢轻易让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