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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漆黑的夜里,邓州府衙之内,知州许约如坐针毡一般。一纸诏书静静摆在案几上,烛火摇曳,照得他的脸色忽明忽暗。
辽军攻陷了汴梁后,除了派遣一支偏师南侵江淮之外,辽军主力则在汴梁驻马了两月有余。这期间,洛阳、建康和汴梁之间的飞书来往不断。洛阳朝廷派出使者,试探讲和的可能,甚至提出可以黄河为界,河北归辽国,河南归宋国,两国息止干戈。辽国北院只是虚以逶迤,始终没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洛阳朝廷总是心存着希望。连当辽军攻打建康之时,宋军也能避则避,并没有做太多抵抗。然而,讲和只是一厢情愿,寒冬刚刚过,草木吐绿去久,就风云变色,传来了辽军大军南征,兵锋直指襄阳的坏消息。
邓州又称武胜军,乃是襄阳的门户,也是辽军主力南征的首当其冲。
兵马总管荆超看许约不断来回踱步,始终拿不了决断,眼中闪过一丝蔑视,出言催促道:“辽国多是骑兵,现在城外已经有辽军侦骑出没了,再拖个一两天,大军就杀到城下,许大人要早拿个主意啊。”
在东南行营中,他号称万人敌,却并非刘延庆的嫡系。驻防邓州的差遣,令荆超十分不满。他向刘延庆请求退到襄阳,刘延庆只是不允。荆超心里怀疑这是借刀杀人,却不敢抗命不从。此次辽军南下来势汹汹,却以宋皇赵柯的名义先给邓州下了旨意,让邓州文武官员配合辽军一起讨伐逆臣刘延庆。北院枢密使耶律铁哥还派人给荆超带了一封枢密使秦桧的亲笔信,许了他一个武胜军承宣使的虚衔。宋朝的官衔,在辽国北院眼里,什么都不是。对宋将来说,这可是梦寐以求的了。
许约停住脚,问道:“荆将军,你看,这,这旨意,当如何是好?”
荆超脸向着旁边,避而不答道:“按照朝廷制度,事涉本城并兵马之事,由知州大人定夺,末将是个粗人,只知道奉命行事而已。”他话虽这么说,却是料定许约吃不住劲儿。许约为人懦弱,当曹迪要他给洛阳的赵杞上表朝贺,他立刻就上了表。今朝在辽军逼迫之下,再改为尊奉赵柯的旨意,这个主还是叫知州大人来背吧。
果然,许约犹豫了半晌,终于垂头道:“战不可胜,为保全这一城百姓,既然官家下了旨意,咱们便奉诏行事吧。”他长叹了口气,下令传书吏进来,为大军过境做些准备。
秦桧在信中说得清楚,如果邓州被赵杞刘延庆所用,闭门抵抗的话,一旦城破,就很可能是屠城的局面。而只要邓州官府为辽军提供所需粮草,驻泊禁军兵马开出城外,配合辽军攻打襄阳,那辽国大军就只驻扎在城外,没有特别的变故不会入城。
同样的诏书,摆放在唐州、郢州、随州、蔡州、房州的府衙桌案上。有的是汴梁的使者在禁军护送下大摇大摆地传诏来的,有的通过守臣的故旧偷偷送来的。这几天,襄阳大营附近的州县,都在一片人心惶惶之中。甚至连东南行营都部署刘延庆,也得到了一份赵柯的诏书,命他痛改前非,配合辽军攻打东南州县的篡逆之臣。刘延庆没有奉召,他甚至拒绝使者进襄阳城。汴梁来的使者只得在城下大声念了一遍赵柯的诏书,然后趾高气扬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