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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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任看着赵行德脸上失望之色,问道:“对挥师东进的事情,听说余校尉很支持。但康校尉却反对。”赵行德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和余藏云虚无缥缈的天下大义之说相比,显然康德明的主张得到更多校尉的认同。
“杨校尉虽然不能出面,可否指点晚辈,应当如何说服府中同僚?”赵行德感觉到杨任的善意,便虚心求教。杨任沉默了片刻,沉吟道:“护国府所以能管辖天下,并不是靠‘说服’。校尉们来自各营,心中各有主见,赵校尉与人素昧平生,想要‘说服’他们,可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赵行德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说服护国府的校尉,比说服关东的文士更难。校尉们考虑问题都很实际,他们在护国府的每个决定,都要向营内军士解释得通。现在介入宋辽之战,意味着无数的人命、银钱、军资付出。军士和百姓会将承担更多赋税,但战争的补偿却没有一定的保证。所有人都知道,关东的财富和人口,是不可以像对付蛮夷那样随意掠取处置的。何时介入战事对夏国最为有利?一边是轻飘无力的天下大义,一边是沉重的牺牲和赋税。夏国的军士远比普通百姓精明,并不是可以任意糊弄的傻瓜,军士们所推举的校尉更是如此。
“这也是情有可原。按照孔子所言,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如果有人能够轻易说服校尉们,护国府的存在就完全没有意义了,最后校尉和军士们就一定会受治于人。所以,护国府是战场,党同伐异,合纵连横,以力为胜,并不是谁‘说服’谁的地方。如果赵校尉发现一件事情,让大多数校尉由衷赞同,不是你‘说服’了他们,而是这件事合乎大多数军士的利益。”杨任顿了一顿,将两人面前的茶盏添满,示意赵行德不必客气,继续道,“不瞒赵校尉,杨某在护国府多年,真正‘说服’同僚的情形,是极为罕见的。每次成功,只能说是‘发现’了大伙原本就会赞同的东西,再顺势加以推动罢了。说起来,就算杨某不推动这些事,或早或晚,护国府的同僚也会采纳。只是朝廷付出的代价会更大些而已。”
赵行德叹了口气,杨任所言,他也隐隐有所感觉。杨任将他送到门口,目送着这个落寞的身影渐渐远去,正欲转身回府,忽然一骑军士顺着长街纵马驰来。杨任顿时皱起眉头,若非紧急军情,在城内如此疾驰,是要重责的。眼见那骑兵直冲过到面前,军士猛勒住坐骑,翻鞍下马秉道:“罗斯王公勾结蛮夷叛乱,罗姆苏丹骚扰河中,请杨首座速到府中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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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宋交界之处,茂密的树林原本是阻挡辽军南下所栽。但十年前辽国入寇河北,便已经清理出无数的道路,如今,树林不但不能迟滞骑兵驰骋,反而成了辽国隐藏大军的上佳所在。在一层层探马的警戒之下,在白沟河北面的树林后面,已经成了一片连绵的营地。
“禀报陛下,数千宋军与铁木哥所部交战于廉凉河,附近宋军都已出援围攻。”御账中,亲兵伏地呈上军报。耶律大石接过来看来一眼,对耶律铁哥笑道:“河北宋将向来各自为阵,现在居然围攻铁木哥。看起来,这段日子,宋人被他袭扰得够呛。”
铁木哥流窜河北之后,仍是四处烧杀劫掠。河北宋军恨得牙齿痒痒的,偏偏铁木哥麾下皆是一人数马的轻骑,每当宋军赶到之时,敌人早已不知踪迹,只留下满地尸体狼藉,一片焦土。现在,保州宋军在廉凉河截住了铁木哥,顿时不肯放过,死死缠住了他,同时通知镇州、定州、保州各处城寨宋军前来会战。
耶律铁哥当即道:“请陛下立刻下旨,命前军骑兵越过白勾河,尽歼镇定保诸州宋军,为南征清除后患。”耶律大石点点头。辽军为这场南征蓄谋已久,二十余万辽军早已经集结在辽国边境虎视眈眈。按照北院的打算,凭借骑兵快速之利,沿途坚城能攻克最好,不能攻克便只留少量骑兵监视,大军一路南下,直抵汴梁城外,攻克汴梁,或者迫使宋国求和。宋军主力被蔑尔勃骑军激怒,出城邀战,这个机会更不能放过。没过多久,前军便已出动,深秋时节,宋国境内大小河渠都在枯水期,五万骑兵轻易地越过了交界的地带,一直向保州纵深廉凉河疾驰而去,沿途宋军城寨发现了大队辽军骑兵踪影,也只能紧闭城门而已。
前军出发后,中军和后军也行动起来。火炮营汉军急急忙忙地沉重的炮车套上牲口,契丹骑兵则卷起帐篷,将辎重放置在大车上。和宋军相比,辽军的辎重队行动更为迅速,这一方面因为马、驴等牲畜众多,另一方面因为秋季出征,不必携带太多粮草的缘故。辽国大军的粮秣积储在南京。而现在正是青苗成熟的时候,大军所过之处,随处可得草料。
耶律大石在宫帐骑军的簇拥下,登上御账驼车,随手拿起一张安民告示,从头看起来。按告示所称,只要沿途宋人不加反抗,老实交出粮草,充当签军,则辽军不会纵兵打草谷,也会不加以妄杀。否则的话,便强行征集粮草壮丁,胆敢反抗者一律屠灭。耶律大石还放开了汉人做官的禁令,命北院准备了许多空白的告身,只要河北当地土豪能够听命于契丹的,便立刻任命为州县长官,以便为南征大军筹措粮秣。
沿着特意为重型铁桶炮勘察清理出来的道路,两万宫帐军簇拥着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