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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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多谢。”周二十娘一个激灵,从出神中醒过来。
杨任将一枚钱币递给周二十娘。周二十娘接过来一看,又将钱递回去,窘道:“军爷给多了,一板豆腐五十文,六板给足三百文就好。”她认得这是关西的“当一两”银钱,成色份量都很足,约值铜钱一贯,也就是千文。若是小便宜,周二十娘也就贪了,杨任足足多给了两倍豆腐钱,她却不敢要,这襄阳城里,居心叵测的多了,如不是时常小心,一个寡妇人家,哪那么容易安身立命。
杨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除了豆腐钱,还有用了你家器具的银钱。”他顿了一顿,看着脸色有些绯红的周二十娘,暗赞:“好个标致的娘子。”瞪了一眼旁边相互挤眉弄眼的军士,笑道,“其他的,权作压惊吧。”他不接,周二十娘也不能硬将钱塞回去。杨任告了个罪,提起一袋刚刚做好的豆腐,转身走到门外,一直走到坐骑前面。杨任的坐骑是枣红马,额前有块菱形的白纹。这匹马是河中良种,身形轻盈,四腿颀长,蹄下有力。即便不懂马的人,一见之下也会生出喜爱之心。即便战马等候许久,看见主人出来,欢快地嘶鸣了一声,俯下脖子去蹭主人的军袍。
马儿似通人性一般,周二十娘和两个小孩看得稀奇,她原以为杨任要把豆腐袋子绑上马鞍,谁料杨任轻轻抚了抚战马的鬃毛,将装豆腐的皮囊伸到马前,对战马笑道:“尝尝这是什么?馋坏了吧?”
战马喷了两个响鼻,居然低下头,嘴伸进袋子里吃起豆腐来。这畜生吧嗒吧嗒地吃得十分起劲。十几个军士都啧啧称奇,周二十娘也惊奇无比,杨任笑着回头解释道:“这是自家养大的马,从它爷爷开始,就好上一口了。”说着爱怜地抚摸着战马油光水滑的鬃毛,周二十娘这才发现,这匹马皮毛十分干净,显然是主人时常洗刷照料得宜之故。
“这大汉挎刀带箭的,能撑得住门面,还真是个细心温柔的人啊。”周二十娘不禁有些失神,心中泛起久已不曾有过的哀愁和酸涩。她抬头看着这一群军士,原先以为恶鬼上门,现在呢,她的心情算不上很好,可是,也不算坏吧。
十几个军士将刚才做好的豆腐,以及从周二十娘店里买的豆腐全都装进大皮囊挂在马鞍后面。经过这一场折腾,天色已晚,夕阳的金色的余辉洒在街面上。左邻右舍发现这些军汉并非凶神恶煞,胆子大些儿的也出来看热闹。市井百姓聚了数十人,有的围着那些战马啧啧称羡,有的敬畏而好奇地打量着这些夏国的军士。宋地缺马,这些市井百姓还不曾见过如此神骏的马匹。尤其是杨任的战马,它吃完了小灶,正摇头晃脑地轻声哼哼。
杨任将空皮囊挂在鞍后,翻身上马,对周二十娘道:“老板娘多谢啊!”拉起战马的嚼头。
“将军客气了,”周二十娘抬头看着他,顺口多说了一句,“再来照顾生意啊。”这句话可不常说,声音甚小,谁料杨任居然听见了,他回过身来,笑道:“好啊。”他的目光在这女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周二十娘臊得面红耳赤,战马轻轻迈步跑了起来,他转过头去。十余骑兵跟随在他的身后,伴随着“得得得”的清脆响声,消失在洒满了夕阳余晖的街巷一角。
在火铳营驻地附近树林一角,七八名火铳营军官聚在一起。军官们盘膝而坐,中间的席上罗列着炙羊背、乳豆腐、三勒浆酒等吃食。聚会的地方树丛稀疏适宜。外面的人看不清树林里面,而十一名军官环形面向而,四周有任何人接近,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杨校尉亲自带队,除了面条、炊饼之外,又给第一营加了豆腐。”
火铳第四营指挥郭元振哂道,“杨任身为护国府首座校尉,居然带着军士去磨豆腐吃,真是胡闹,胡闹,这就是护国府的校尉!咱们大夏朝廷大事,就是这样的人来决断。”
李子翁摇了摇头道:“杨任能推举校尉,又能在护国府呼风唤雨,岂是‘胡闹’的等闲之辈。那些白羽军的军士对他可是奉若神明一样。依我看,就连吴上将军未必有他得军心。”他的脸色有些阴沉,“可惜,校尉们十分的心思,九分都用在抓军心上,真正遇到国家大事,就显得鼠目寸光了。拿这次出征来说,分明可以趁辽宋两国斗得两败俱伤之际,一举吞辽灭宋,我朝得了宋国辽国这七八千万的人力,在转而向西,什么罗斯、突厥,都不在话下了。可偏偏河中和北疆的校尉不顾大局,不敢得罪河中的军士,非要先发兵攻打罗姆突厥,柳丞相也顺着他们,唉——”
提及柳毅,李子翁有些顾忌,没再说下去。第五营的百夫长刘自建道:“我朝东西四战之地,从开国朝以来,辽宋交兵也不止一次,统一天下的时机也不止一次,可都是被鼠目寸光的护国府给浪费了。”他说得兴起,一拍膝盖,大声道,“退一万步,哪怕辽国和宋国互相不打仗,以我朝兵甲犀利,以一敌二又有何难?”几名军官都出身在勋贵侯门,谈及护国府,口气中多了些不屑,少了普通夏国人常有的一分尊崇。
“那不可能,你看今天攻城,死了百把人,行军长史就急了。真要打灭国之战,战死几万军士,护国府恐怕要炸开锅了。就算柳丞相、张上将军,都抵挡不住。”第三营副指挥蒲令铎摇头道,“开国朝时,天下刚刚经过乱世,军士们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