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繁复杂的世事变幻,让赵行德座船终于安静了下来。水师衙门募兵、水师学堂招生、吴楚园格物院筹建、铁骨船制造等各项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赵行德每天关注各地发来的海寇情况,和参谋官们一起仔细推敲那些是大食海寇的真动向,哪些是虚报谎报的假消息,与此同时,淳于铁厂在鄂州和蜀中的工坊都在加紧铸造船上铁炮。
这一天,东关码头的水师座船来了一位特殊的来访者,杭州牙角行大掌柜赵波听说赵行德的消息,特意赶到扬州来见他。赵波是赵行德的族弟,也是他推荐给陈东到牙角行做事的。这一下久别重逢,赵波形貌的气质都有不小的改变,从前是汴梁街头的混混无赖的样子,现在则是一副精明富态的商人模样,言谈举止也很沉稳得体,赵行德心里也很为他很高兴。这些年来,赵波一直尽心竭力做事,一步步成为牙角行最重要的大掌柜之一。
牙角行的另外两位东家,李邕几乎全部精力都投入在西南海路的买卖经营上,陈东自有心腹的账房先生为他打理宋国方面的生意。赵行德是大约两成股份的管理人,但他平常都忙着别的事情,对商行的经营过问得并不太多。因此,趁着这次机会,赵波和他说了两个事情。一是让赵行德准许牙角行的海船跟着水师船队出海,二是拿来了牙角行的一本账簿让赵行德过目。
二人聊着天的同时,赵行德翻着着账簿。忽然,他的指节在账簿某处轻轻叩着。
“哦?”赵波瞥着那一笔支出,笑着解释道:“给各衙门的孝敬钱。都按着常例给的。”
“孝敬钱?”赵行德问道,“鄂州倡义后之后还要出这笔钱,陈相公不知么?”
“地方上衙门都是一样的,换汤不换药,换人不换规矩罢了。”赵波摇头道,“陈相公不愿意我们打着他的招牌在外面招摇,所以一切还是得按着规矩来办。不过咱们不是普通商行,没有被他们黑吃黑罢了。”他不以为意道,“这样也好,至少别人不会明面上看着陈相公面子,心里不高兴,暗中给你使绊子,那可就麻烦了。咱们也不能事事去麻烦陈相公不是?”
“我是在军中呆久了,连这些规矩都淡忘了。”赵行德继续道,“地方上可以捐廪生,又推举学政、知州什么的,那些伸手要钱的贪官污吏,难道就没有人和他们斗上一斗,换个规矩来么?”他抬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既然账目上这么些,那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没办法啊,”赵波笑得有些勉强,叹息道,“人人上去了都要钱,这世道就是这个规矩。升斗小民,你要么造反,要么忍着。咱们也是就是能忍着罢了。和气生财,若事事都和别人撕破脸去斗上一斗,那这生意也别做了。”他忽然想起一事,感慨道,“和陈相公作对的吴子龙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杭州地面被他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跳出来的全都被收拾了,衙门常例也全部取消掉了。现在杭州就是清流商贾的天下。”他从衣襟掏出一个绣着竹叶的香囊来,指着那几片竹叶围绕的图案,语气复杂道,“生意归生意,咱们在杭州的商行也加入清流了。”[(m)無彈窗閱讀]-- by:da50s2x|15582|35069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