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暖风微醺,扬州郡圃中百花盛放,游人如织。何方和朱森的弟子参见武昌侯以后,师傅便让他们不必随侍在侧,这群年轻的书生们便在郡圃中游玩,有人的脸上还带着兴奋之色。朱森与何方决心广传道学后,再收弟子时,便特意不挑选出身贫寒,也不是太热衷于仕途的年轻士子。因此,这些书生有的出身于耕读之家,有的是商贩之后,真正书香门第出身的反而只一两人。因此,亲眼见到鼎鼎大名的武昌侯,对这些年轻人的震动颇大。
“武昌侯如此平易近人,”莫铨感慨道,“我还以为他是个赳赳武夫呢。”
他是亳州人氏,数代都是耕读传家,莫铨少时是父亲教的字,十岁才送到村中的私塾读书。何方经过亳州讲学时,莫铨听得入迷,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二天就登门拜师,没想到真的便被何方收入门墙。这一切对莫铨来说,真如做梦一般。今天拜见武昌侯,更让莫铨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暗想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辈将来是不是也能像赵侯那样济世救民呢?”
“能重述君子之道的人物,怎么会是一介莽夫。”梁国才摇了摇头,“听说陈相公、曹尚1 3看網、吴尚书和恩师他们都是太学一斋的同窗,假以时日,这是不亚于四相簪花的轶闻啊。”他有些遗憾道,“可惜汴梁沦陷,各州州学秉政,如石庭坚等后辈中的翘楚大都留在本州,就算太学重建,也无复当年俊杰云集的盛况了。”尽管朱森与何方决心立下东林亲传弟子不得出仕,讲堂师生不得议论时事的规矩,但此时他们尚未前往无锡,众弟子们都是年轻人,这时的风气,士人在修身治学之余,议论朝政倒是寻常。
杨秀却沉声道:“留在州县报效桑梓之地,总比当年数万冗官留在汴梁,做国家的蛀虫来的好。我们读圣贤书,明天理,习君子之道,并不是在朝中才能有用。孔子周游列国,屡屡碰壁,出仕的日子屈指可数,难道就不是圣人了吗?传道授业,开启民智,主持公义,济世行善,这些事情,说不定不出仕反而能做的更好。”
杨秀这些年来一直跟随在朱森身边,学识大有长进,和数年前相比,气质也沉着了许多。往日拜师之事如在眼前,赵行德也认出他来了,今天对他微微点头,到让杨秀有些惭愧。和这些后入门的弟子相比,杨秀俨然是大师兄,朱森的打算,他也知道一二,因此在言谈中有意无意地望着上面引,众弟子虽不解他为何发次议论,但杨秀说的句句在理,因此也都点头称是。见众人都不反驳,杨秀朝四并堂望去,遗憾地叹了口气......
骑鹤楼上,众人酒酣耳热之际,猜拳行令,一个个喝的酩酊大醉,最后尚且还清醒些的杜吹角等几个人,扶着走不动丁禁等人回到码头水师营垒。这营垒其实只是在码头附近圈起了一块空地做大校场,校场边搭设一些官兵住宿的帐篷,帐篷区域外面竖起一圈鹿角,又以荆条绑扎在鹿角之间,既防盗贼和野狗钻进营区,也防止小孩儿窜到校场中来捣蛋。
每天南海水师操练的时候,都有不少孩童都趴在鹿角外面看戏,甚至还有淘气的,一边看,一边裹着布条将荆刺掰断,甚至将荆条割断弄出可容出入的洞来,搞得水师军卒每隔个十几天都要修补。因为水师的营寨将来设在瓜洲,所以州府这边的营盘也就暂将就着。赵行德在扬州逗留,旁人不明所以,杜吹角却知道,上将军是在等侯夫人。李夫人若乘船自黄河转入大运河,一路都是顺流而下,一切顺利的话,过不了多久就抵达扬州了。
刘志坚手扶腰刀,在码头上来回踱着步,一见杜吹角便问道:“上将军哪里去了?”
“上将军?”杜吹角拍着肚子打了个酒嗝,“他去郡圃和老友赏花去了。”他不解地看着刘志坚焦急的脸色,“什么事?大食鬼劫掠?还是辽狗又南下啦?”杜吹角笑着拍了拍刘志坚的肩膀,“不用担心,咱们都包打了!”他又打了个酒嗝,酒气直冲刘志坚的弊端,惹得他大皱眉头。“唉!”刘志坚叹了口气,“大事!比辽寇南下还大!”
“什么?”杜吹角睁大了眼睛,“不会是两国交兵吧,大把银钱买地,都打了水漂。”
“是夫人的事。”刘志坚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李夫人船行至汴梁,听说上将军携公主同往鄂州,一气之下,竟然当即喝令停船,换乘了条逆流而上的漕船,现在恐怕已经回洛阳了。这下子.....”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愁容,不知怎么向赵行德解释。李若雪返回的事,关系宋国和夏国的协议,按道理,行军司、军情司应该派人过来解释清楚,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谁也不愿担待这个差事,只传了个消息过来。
“啊?”杜吹角嘴张大得能放下一个鸡蛋,“他,他们也不劝一劝吗?”
“劝?怎么劝?”刘志坚瞪了瞪眼,叹了口气,又道,“据说,行军司和军情司的人都劝了,连宋国曹兵部是上将军故友,也劝了,可又有什么用?行军司担心影响大事,一直寄希望能够劝说回头,可李夫人在汴梁住了半个月,还是回洛阳了。唉——他奶奶的,这件事没了挽回的余地,行军司这才通知我们。”他烦恼地摇摇头,暗暗道,“这帮混蛋,该不是故意的吧?”
“是啊。”杜吹角摇头叹道,“这么温柔斯文的一个人,竟是如此的烈性子。”
他曾在敦煌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