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湖中识郎面,我爱你神情倦倦,风度翩翩。我爱你常把娘亲念,我爱你自食其力不受人怜红楼交预春无限,怎知道良缘是孽缘。“
台上的白素贞从缠绵悱恻马上就要转成悲愤指斥许仙,叶限付了茶钱又扔下一块钱指定打赏那唱白娘子的角儿。
“谢她这一出好戏。”
叶限的高跟鞋在青石板路上敲下一路清音,她缓步走到寒妹子家的猪血丸子摊前,看到召南蹲在地上,正在小心地看着火,眼光从她的鞋子上掠过却没抬头。
这一出《百蛇传》的功夫,看起来他已经和这对姑嫂很熟了,小姑娘还不住地含笑和他说着话。
资料显示卖猪血丸子的女人人称洪嫂子,她丈夫洪广在黄天蝎手下做事,很受重用,平时管理者一处专门运板材和竹子的码头,小姑子叫洪清寒,大家都叫她寒妹子,今年十七岁,小姑娘长得清秀伶俐,又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一个忠厚的黑俊小子应该能打动她的心吧?
叶限要了一份猪血丸子,站在一边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寒妹子用老长的铁筷子翻动着铁丝网上的丸子,眼角溜湫瞄着叶限,一低头,看到召南的小平头一闪,寒妹子心里有点生气:看人家小姐漂亮,大大方方看就是了,做什么贼眉鼠眼的。
这样想着看叶限的眼光就多了几分挑剔:这女人白的来,好吓人的嘴,血盆大口,头做什么弄的弯弯曲曲的,装洋婆子!寒妹子常年跟着哥嫂在码头讨生活,洋人那是常见的,也许这女人是个假洋婆子!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真是奇思妙想。
这姑娘笑起来真好看,一张甜蜜蜜的小圆脸,小巧的嘴巴。叶限想着就看了召南一眼,那目光其实是充满了警告:记住了,你只是演场戏而已,切不可假戏真做,害人家小姑娘的。可这恶狠狠的目光也不知怎地被寒妹子看在眼里成了暗送秋波,待叶限走了,寒妹子蹲下身,伸手捅捅召南,指着叶限的背影小声嘀咕道:“柱子,那位小姐看了你好几眼呢。”召南抬头看了一眼说:“不认识,有钱人家的小姐看我做什么?不过是看我长得丑穿的穷,”
他的语气带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愤意味。寒妹子本想逗逗他,没想到他这么说,愣了一下,反倒为那个漂亮小姐不值:“刚才还说你这人大度,怎么一转眼就变了,人家有钱人家的小姐,随便看一眼,再说了你长得也不丑,至于穷嘛……”
她故意上下左右打量召南最后捂嘴轻笑:“这个能看出来,身上只有一个铜圆了。”
召南故意生气:“是,我是穷,我活该被人瞧不起。”
召南的声音很大,一边的洪嫂子听到了笑道:“柱子,你这是怎么了?我家寒妹子欺负你了?”
“嫂子,你来评评这个理,我不过是和他开个玩笑,再说了咱们这地方谁不是穷人,大家都是靠力气吃饭的,穷有什么啊,我还穷呢。”
召南不信:“你哥哥不是跟着那总拐头做事的吗,你还能穷?”
“总拐头身边做事的人多了,怎么能各个有钱?好了,我不该这样开你玩笑还不兴。”寒妹子撅起嘴,洪嫂子想真真太阳从西边出来,我家小姑子和谁说过软话?
“那我将来跟着总拐头做事也不能财了。”
“天啊,嫂子,快来看,原来咱们收个财迷,这八字没一撇就想着财的事了。跑码头的人靠的是一把子力气,能多大的财啊,全家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洪嫂子也劝说道:“柱子,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年轻人有心劲是好事,只是咱们穷人啊,就靠一把子傻力气,这辈子还能强求什么呢。”
召南叹口气:“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也不是我好高骛远太贪心,只是……不能财,大仇可怎么办呢。”
“咦,原来你还有仇家,能讲讲吗?”
寒妹子觉得这很有点意思,洪嫂子则拦着小姑子:“寒妹子,不兴刨根问底。”
“嫂子,寒妹子,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短,可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我跑到这边来找活干,一来是为了躲避仇家,二来是因为我也想在码头上多学习,将来真报了仇,抢回我爸爸的地盘我也能懂得经营。”
洪嫂子眼睛一亮:“你父亲也是在码头做事的?”
“是,我家在上海,我父亲本来是青帮的人,后来着了仇家的道,我从学校赶回家,他已经咽气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唉,我想报仇,可是我现在身无长处,只能靠卖命了,”
“从学校赶回?你读过书?”洪嫂子抓住他话中的要点。
“在北平读了一年多大学,家里出事后为躲避仇家,整天东躲西藏的,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不足挂齿了。”召南说到这里,一脸无奈。
他这番表白很能打动这姑嫂的心。
这时代读书人金贵,一个落难的读书人,为了生活不得不四处漂泊卖力气,原来白净斯文的面庞渐渐变得黝黑,身上也充满了体力劳动汗水味,这让母性爆棚的女人刮目相看。
寒妹子忍不住叹息:“原来我以为你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想不到你也是条高枝上,不过是现在落了难。”
“寒妹子,我哪里还有高枝可站,不小心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报仇希望渺茫,别说为父报仇,自己活下来都成问题,百无一用是书生,古人诚不我欺。”
召南看出这对姑嫂对读书人的崇拜思想,故意说话绉绉的,语气忧伤,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