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在深夜烧起来的。
这天使院一连几天都在沪城人的茶余饭后谈论中。有人说那蔡小姐是观世音菩萨转世,最是大慈大悲;也有人说那女人是沽名钓誉之辈,难道你们忘了,她大前年还抢了个孩子,后来也不晓得那孩子的病是好了还是没好。一边的人呲地冷笑一声,沽名钓誉?恐怕是大奸大恶之人呢,她那些病儿每年各种捐助要钱,你们谁看到那些孩子病治好了活了?怎么到现在一搜天使院,搜出来的都是些四五岁的孩子?原来收养的那些都去了哪里?
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谁也想不到,没过几天,那天使院就着了大火。那火烧的极大,足足烧掉了半条街,火光冲天,租界的消防员来了,扯着大水管子却不敢靠近,大家都是娘生父母养,哪个愿意为救别人冲进去火场的。众人看到那蔡小姐抱着个粉妆玉砌的孩子嚎啕大哭:“救人啊快来救人啊。我那些孩子啊,这孩子的爹妈也在里面啊……”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蔡小姐怀里抱着的是别人家的孩子,这孩子本来是随着父母住在这天使院的病儿,因为先天性心脏病,昨天由蔡小姐带着去圣玛丽医院做检查,哪晓得这天使院半夜就起了火。
蔡国珍在医院得知噩耗,抱着孩子;踉跄着就跑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她怀里的孩子像是像傻了,手里捧着个很大的苹果一口一口地咬着,完全不明白她父母没有出来是怎样的人间惨剧。
小武赶来时,那天使院早已经一片残垣断壁,上方飘着淼淼的烟,清晨的薄雾中晃动着淡淡青烟。
这火竟然烧的这般大!
蔡小姐蹲在街头,见警察过来急忙起身。
“怎么会着火?”
小武皱着眉头。蔡国珍苦笑:“安警官,我怕是惹了什么人,之前有人诬告,现在又被放火……”
“放火?我还没调查,你怎么就知道是有人纵火?”
小武紧紧盯着这个女人。
蔡国珍眼光一变:“我们天使院晚上检查的很严,毕竟是住着十来个病患孩子,晚上一定要熄火的,这火烧的这么大,我听邻居说隐隐闻到煤油的气味,那不就是有人放火。”
小武轻咳一声点点头:“原来如此,蔡小姐还真是明察秋毫啊。”
“我为天使院一直尽心尽力,可惜今天我十多年的心血都毁之一旦。”
她面色黯然,却没多少悲伤之色。
小武心想,她若是真心爱护那十来个孩子,这些孩子葬身火海,她不该悲痛万分吗?为什么她并没有那么悲伤?听人说她之前抱着墩子嚎啕大哭,可是现在看眼睛不见红肿,那哭是装出来的。
小武挥手,叫几个警察散开勘察现场,然后转身对蔡国珍说:“蔡小姐最近不要离开沪城,要保证随传随到。”
蔡国珍神色桀骜:“那是自然,我现在只剩下安琪一个了,我要救活这个孩子。”
安琪是谁?小武愣了一下。
“安琪的父母都没有出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我现在只有她了。”
蔡国珍喃喃自语,像是给自己打气。
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天使院被自己付之一炬,心里真是痛极了。这十多年,她最开始也真是为了救助伤残病患儿童的,一开始钱还不多,自己拿到钱真是尽心尽力,努力想帮助被人遗弃的孩童,随着钱越来越多,她的心境开始起了变化。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体面的病患孩子,那些有钱的太太小姐,捐款出来还要看孩子的长相,街边上的流浪孩子脏兮兮的,长得也不好看,太太小姐们是不会掏钱的,哪里能去找好看又体面的孩子呢?钱少的时候还能努力去救助,钱多了,就只想更多的钱,中饱私囊,原本的一点良善之心在越来越多的财富之前溃不成军,她开始四处寻找长得体面好看能骗来捐助的孩子,可哪有那么多好看的病患儿,到了最后就派手下潜伏在各大医院,看到那些病患孩子,病情严重还一时死不了,长相好看,父母好对付的就用尽办法抢过来,说是看病,其实都是圈钱的工具。
十多年号称救助好几十的孩子,可却没有一个活过这十多年的,小孩子抢来,只是不住的拎出去在众人面前说惨,给人看到他们的惨,病真的治好了怎么卖惨?每天忙着卖惨,哪有时间给孩子看病,一场惨卖完,钞票大把大把到手,孩子也被折腾的差不多了,在医院没住几天就死了。死在医院是正常的事,自然也没人去调查。
这十多年,天使院到底住过多少孩子,蔡国珍一时也说不清,现在她只知道,天使院彻底被烧光了,那些扯后腿的孩子也都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不会再有人拿那些病怏怏要死的孩子拿捏自己,那是自己的把柄,只要有人抓住,自己就无法拜托,之前作孽太多,唯一能摆脱的就死活让这一切都彻底消失:房子、孩子、还有那些知道真相的看护妇!
现在,自己能抓在手里的只有这个漂亮的小女孩,还有那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若是能生个健康的孩子,这又是一笔不小的钱,能弄到这两笔钱就收手,离开沪城远走高飞。
未寒时店铺里,叶限咬着嘴唇,就是不松口。
“那些孩子,真的不能留下吗?”召南试探着问。
萦萦满眼都是期待,陈飞扬也嘟囔着:“那些小孩崽子挺烦人,可俺一想到见死不救,这又做不到啊。”
“你们三个,哪个能照顾他们?那可是有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