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光禄寺,唐琮纵马奔驰直出皇城门口。徐徐晚风从他的身旁刮过,夹杂着热浪袭得衣袍张牙舞爪。一弦弯月挂在树梢之上,像一把锋利的弯刀,清清冷冷将月光随意瓜割洒满一地。
唐琮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从诛杀逆臣到领兵交战,他杀伐决断,从不拖泥带水。他从不给犯错之人一丝生机,该杀该斩当下立决。
可时至今日,他停在白匚楼门口,望向一众跪地瑟瑟发抖的白衣坎肩,却好似变了一个人。他忍着心中乱窜的火苗,低叱了一声“滚”,便不再言语。
东市四街乌压压跪倒一片,唐琮却坐在马上如雕塑一般静默着。晚风卷来民间的炊烟味道与铺子里的花果香气交相混合齐齐冲进鼻中,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下马踱步穿过中庭,踏入吴家后院。
或许是长久被药草味熏着,四方小院像往常一样,充盈着满满的人间烟火气。可屋内昏压压的一片,却提醒着来人,此地已是空空如也。
唐琮顺着月光看见清水池中浸泡的桃子有些糜烂,伸手将其取出扔进土沟中,又鬼使神差地从树上摘下几颗新鲜的,顺手滚进了凉水中。
进来求证又如何,还不是人去楼空寂寂寥寥。
“阿琮哥哥!”厉声而出,听闻消息匆匆赶来的燕茹花气势恢宏。“怎么回事,我那情郎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小王爷自然头疼前来质问之人,再加上听她脱口而出毫无遮拦的话,更是嫌弃。
“犯错抓人。”皱眉说出四个字,又对来人摇头加了句“强扭的瓜不甜”。
长身玉立似是讽刺一厢情愿的燕家大小姐。
燕茹花掐腰盯着唐琮,脸上虽然怒气腾腾,但内心却狂笑不止。旁人不懂唐小王爷,但她与他交情笃厚,此时见他一副找不到人的迷茫委屈样子,便对其婉转心意了然。
“尽夏若是犯了错,动动府衙便可。况且,人家一没谋权篡位,二没漏税逃税,三没杀人放火。琮哥哥,你哪里独身抓过这样的人呐。我看,是你把人吓跑了吧!”
听闻揶揄,唐琮感觉自己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却无话可驳。
“我爹常和你说,欲速而不达。凡事有轻重缓急,太急了反而不好。”燕将军为唐琮武学师傅,传道授业解惑时没少说这些话。
燕茹花心思玲珑,虽不知俩人之间发生了何事,但肯定是自家傻哥哥一意孤行吓跑了人。
这话听进唐琮的耳中却不是滋味,明明先占了便宜的人不是自己啊。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对于尽夏来说,这白匚楼便是她的心血。连心血都抛开不要,肯定是遭受了很大的变故。阿琮哥哥,你该不会...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唐琮这会儿倒是听出了她话中格外意思。“你那情郎与我厮混一夜,你竟跑来给我开脱,是心有所属,还是‘另有隐情’?”
“什么!厮混一夜!你果真玷污了阿夏的清白!”作为名笔,对关键字的执着显得尤为较真。
“嗯,一夜fēng_liú。”
“什么!你们,你,她,你们这么开放的么?”燕茹花听后语无伦次,竟没有怀疑话意真假,忙小声追问道,“那,你可知道她的秘密?不对,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哦?什么秘密?”果真另有隐情。
“你们都同榻而眠了还问,还不是...咦?你在套我的话!”燕茹花口无遮拦,差点说出要保守的秘密。
唐小王爷自诩聪颖□□,一副了如指掌的表情尤为生动。
燕茹花深觉闺中密友的秘密被人发现,忙维护着:“她,她可愿意?不对不对,你要对她负责...不能辜负她韶华!”燕茹花画蛇添足,真真是一道败笔。
愿意?愿意还会溜走!负责?唐琮笑意盈盈,对燕茹花的提议并无异议。
“阿夏不允我将此事透露给旁人,现在又多你一人知道,情况不妙啊!”燕茹花很是慌乱,女扮男装的秘密却被一只老狐狸精知道了,这下可惨了。
“无妨,多一个人保守秘密而已。”
不就是龙阳之兴嘛,本王爷奉陪就好了。自以为奢睿精明的老狐狸抖了抖襞积,又恢复成一派缓带轻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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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王爷怒追心上人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长风过境,迅速卷裹了整个大唐。
然而酒宴中传出的话多半是“吃进去个扁担,吐出来一个箩筐”,原本一桩儿女情长的佳事却被以讹传讹的越来越离谱。
这一日,建康城主松墨盛情邀请李玄黎与吴理真去妙喜寺参加茶宴,吴尽夏在家呆着无聊,索性跟着他俩去凑热闹。
原本茶宴是文人士夫们雅集聚饮,赋诗联唱,领悟禅意的佳事,因家中有茶园茶业,吴尽夏刚好来此学习门道经验。
可与预想的不同,此时宴间说的却是长安城发生的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儿。
城主松墨坐于茶宴主位,端起一盏白茶又放下,脸上写满着无精打采。周边围坐的儒士瞧着他面色不善便问道,“城主表情如此愁眉不展,可是政务过于繁忙?”
那城主自然摇头,儒士未登科之前,料是不能参与政务,做人幕僚的。
城主不欲分享烦心事,可又碍于自己宴主身份,只能将实话全盘托出。“京畿那边近日潜逃了一个奸诈小人,圣上传令各城府乡邑县衙都要极力配合捉人。奉命行事的是唐小王爷,刚刚得知他明日就动身来我建康,亲自带着三千金吾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