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商登松开始一切都以红袖标为中心,他们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他们要什么自己就给什么。正当他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折磨的时候,更大的折磨却来了。
那一天的下午,他和几个同是‘满清坐探’的人被带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祠堂,他记得这里,这是最早打土豪的时候一个姓胡的人家。当时是第一次做这个,所有人都没有经验,指挥的干部也手足无措,是以游民们一哄而上,只在里面一顿乱抢乱砸,姓胡的士绅当场就被柴刀砍死了,妻妾子女也都在第二天死于非命。当然,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那一天夜里发生,至今想来他都是心有余悸。指挥那次行动的童冠英事后被上级严厉训斥了,当然只是训斥而已,之后的打土豪的事情还是由他指挥。
也正是那一次,把他和宋邦元都吓了一跳,才知道革命党根本不像报纸里说的那么自由民主,甚至,它比现在的满清都还残忍恶毒。用宋邦元的话来说,这根本就不是指挥不力,而是革命党故意为之,杀人夺财,奸人妻女,这些事情做下来,那些参与的流民可就是走不了子了,这一辈子都只能栓在革命党身上,而童冠英,之所以要第一个打这家,那可是有私仇在里头的。至于有什么私仇宋邦元没说,但他的神色却是极为鄙夷童冠英的为人。
商登松正想着童冠英到底和这户姓胡的人家有什么私仇的时候,走到祠堂门口的他却见两个红袖标正把被绑着的童冠英拖到祠堂里面去,他顿时大吃一惊,要知道童冠英可是严州这些投军的读书人里面最得势的一个,真想不到也是一个“满清坐探”,想到这商登松心理忽然有了些安慰,不过他还在欣慰的时候,负责带队的红袖标就带着他们从侧门进了祠堂。
商登松一进祠堂便看到了扎堆的人群,这些人或是当地的百姓。或是部队的士兵,只把祠堂挤的满满的,不过再挤这些人见到红袖标也是急急的让路,人群瞬时分成了两块。实在挤不了,有些人就攀到木梁子上面去。显然,人群只是因为红袖标才让路的,对于跟着红袖标的这些人,他们都是一个个瞪过来,挥舞着拳头,用土话骂道:“汉奸!打死汉奸!……”
商登松似乎并没有挨揍,而是一路紧跟着红袖标一直进到祠堂的最里面。和外面不一样,里面早就是热火朝天了,所有的都在竭斯底里的呼喊:“老实交待!……狗汉奸!……说!杀了我们多少人?”
祠堂最里侧的神桌移开之后搭了一个大而不高的台子。宋邦元、童冠英,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都站在台子上,宋邦元脑后的牌子上写着‘汉奸’二字,而童冠英的牌子上写着‘贪污’二字,另外几个商登松没有细看。只觉得耳边的呼喊震耳欲聋,待台子上的一个红袖标挥了好几下手,祠堂里才算安静下来。那个人大声的道:“童冠英,你先交代自己是怎么贪污公财的,因为你贪污,让大家都没盐吃、没袄子穿,给革命和同志们带来的巨大的损失。今天,你要再这里,当着大伙的面,老实交待你的罪行。”
往日里意气风发的童冠英现在正勾着背、低着头,听完红袖标的话一时间没反映过来,只待台子下的声音喊起来才开口说话。前面几句商登松没有听清,但是后面当祠堂安静下来之后,才听他说道:“……胡毅家拿了两万两,张桢灵家拿了三万两……”
红袖标似乎感觉他说的不全面,在旁边咳嗽了一声。童冠英急忙道:“还拿了金子!还拿了金子!拿了三千多两金子……”
“不是‘拿了’,是‘贪污’!”红袖标在一边大声纠正道。
“是贪污!是贪污!我对不起革命,对不起百姓!我…该死!我该死!”童冠英说着说着就急急忙忙的跪下连连磕头,此时见到贪污了十几万两的‘贪官’就在眼前,整个祠堂的人都愤怒了,堂上面的瓦片都要震下来,更不知道是谁把脚上的草鞋扔了上来,雨点般的鞋子砸向台子上的所有人,红袖标见状不妙,忙的叫人把童冠英拖了下去。
商登松看到童冠英被拖了下去,便再也没心思看大家怎么逼问宋邦元了,他发现红袖标把自己拖到这里,就是要自己在百姓面前认罪的,这个罪是什么都不重要,关键是上去了承认了,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到时候即便是‘假坐探’也会变成‘真坐探’。想到以后都要被所有人戳这脊梁骨骂,商登松死的心都有了。不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便是想寻死怕也是寻不成。鼎沸的人声中,他仰头望向黑乎乎的屋顶,只想到,这便是革命的报应吗?
“现在整肃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阶段,到目前为止,已经清查出一百七十二名满清的坐探,使四个贪污犯,三个qiáng_jiān犯,还有……”
每月例行的碰头会上,政治部的陈万有正在读着报告。林文潜根本没心事听他们说什么,待散会大家都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张承樾的时候,他才沉声问道:“荫阁,你说实话,这里面到底有几个是真的坐探?”
“说实话?”张承樾笑了起来,然后道:“说实话只有四个。贪污和qiáng_jiān犯倒是真的。”
“你知道不是真的为什么还不放人?!”见张承樾坦诚,林文潜拍了下桌子,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你知道吗,已经有十余人上吊了,部队里就有四个!你……”
“我知道!可这是政治任务。我也不想死人,可他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