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教主也不恼,微微一笑,伸手一点,刹那间在两人眼前出现一捧氤氲之气,光滑如镜面一般,光晕之中有一方世界,一个人。
那是一方无名的小世界,尽是凡俗。人也不过是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心中有大志,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林荒看了眼燃灯教主,见他微笑不言,当下微微颌首,不说话,静观其变,两人默默相对,看着那光晕中书生的一生。
看着他悬梁苦读,看着他金榜题名,看着他经略一方,看着他*添香,看着他只手难撑,看着他国破家亡,看着他崖山跳海,与国存亡!
林荒目光淡漠,不为所动,凡俗一生,在他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心中不起半点波澜,抬起头,便看到燃灯教主似笑非笑,似乎希望他从中悟出什么。
林荒沉吟一下,缓缓开口,“红尘繁华一夕过,他看不破富贵,斩不断尘缘,离不开红尘,便是不死,迟早也是黄土一捧,白骨一堆。”
燃灯教主声音淡淡,“我只看到了他的道。然戎马倥惚,大势已烈,只手难撑,唯有一死以报家国。”
“这也算道?!”
林荒哑然,摇头讥笑,“上不能通天,下不能探地,随波逐流,不能主宰命运,我只看到一个愚昧凡人,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言?!”
燃灯教主也不与林荒争辩,伸手一指,那光晕中的场景立刻变化。是一个女人,一个穷困的家。
看着那女人明媚时节出嫁,看着那女人寒冬时节丧夫,看着那女人夏日炎炎生子,看着那女人秋收时分乞食。
看见她朱门乞讨卑如狗,看见她破庙护子疯如虎,看见她哭泣,看见她坚强,看见她的屈辱忍让,看见她的拼搏勇气,看见她老去,也看见她枯朽。
唯一不变是只有她身后的孩子,一天比一天高大,看见她为了他哭,看见她为了他疯,看见她为了他笑,看见她为了他死。
林荒长长叹了口气,“为子而生,为子而死。她之大不幸,他之大幸!”
“你非她,焉知她不幸!”
燃灯教主摇摇头,“为道而生,为道而死,她之大幸。子欲养而亲不在,他之大不幸。”
林荒目光一沉,冷冷开口,“我以求道之心问你。你为何只以凡俗一生教我?这是何理?莫非我辈中人,还不如这些凡俗不成!”
“若问神通,你自然胜他们千万倍。若问修行,他们胜你何止千万倍!”燃灯教主声音变得飘渺,“人生,本就是一场浩大的修行。道在神通外!”
林荒正襟危坐,虽然对燃灯教主的话不置可否,但也知道燃灯教主接下来的话,定然是如醍醐灌顶,法不传六耳。
就连帝泽都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拉好门窗,静静守护在外,不让人打扰他们。
“还请教,何谓修行!!”
林荒深深打了个稽首,开口问道。
“修行不过四字,降服己心。”
燃灯教主微微颌首,寥寥几字,却是微言大义,让林荒顿时神情一肃。
“何解?!”
“修行者。如这书生,如这妇人,纵使卑微如蝼蚁,生不值你我一岁春秋,但道在心中,为道而生,为道而死。你看他等之卑微,我看他等之幸运。朝闻道,夕可死,不过如此而已,当真人生快事!”
“道在哪里!”
林荒目光一凛,少年面庞,却有凛然之气,面有愠怒,似要翻脸杀人!
“道在心中。书生意气,妇人怜子,道本寻常,俯拾皆是,你有何必到处去求,只问自己一颗至诚之心罢了。为之生,为之喜,为之怒,为之笑,为之哭,为之持,为之死,这便是道。”
林荒哑口无言,背后有大汗涌出,以他的修为,本不至于如此,但此刻却是为燃灯教主的话所惊,脑中有无数念头闪过,最后只化作一声枯涩咆哮,几若癫狂,“如你所说。那我修什么道!练什么法!不过生老病死,便可得道成矣!哪来的漫天神圣!哪来的诸天万道!你,休要诳我!休想害我!”
“凡人才会心有余而力不足,力量不足以护道。所以才会有了种种修得神通之法,所求的不过是力量而已,诸天法门修的不过是神通,是力量,哪里修过道?这力量,可护道,可成神。”
燃灯教主目光淡淡,看了林荒一眼,继续开口。
“我看你走得是无情的路子。虽然此道我不取,但你终究也算得了道。你又何必多问他道。你的道,不过舍己之外,别无他物,你的道,我虽然不屑,但你要听,我便讲给你听。”
林荒目光变得平静,微微颌首,“愿闻其详。”
“有情是道,无情也是道。你修的是唯我之道,舍我之外,别无他物。那就不要问情,不要问心,以力护之,一路而上便是了。”
燃灯教主说到这里,忽然有些不悦,“石头之道,我实在不愿多说。不过这是你的道,我虽不取,但你既然问了,那我便再说一句。你只记得,什么时候把自己修炼成了石头,你便吾道成矣,可以成神。”
林荒顿时目光一寒,“燃灯教主,你虽然先我一步得道,但也不可如此辱我之道。”
“我哪有辱你之道,明明是有情众生,偏偏要走无情之路,那不是石头道,那是什么道?”
燃灯教主冷冷开口,“这样的石头,我见得多了。这世间,许多事情,许多精彩,不是石头能感受到的。你,好自为之吧。”
燃灯教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