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回头看去,近处一身不修边幅的邋遢老者席地而坐,小拇指杵进耳朵里搅个不停,掏在嘴边一吹,与常曦四目相视,咧嘴一笑。
“多谢老前辈救命之恩。”常曦执弟子礼弯躬到底。
邋遢老者满脸玩味,摸了摸胡茬密布的下巴道:“嘿,小子,你就一点不怕?”
眼前老者形似在那,但如果用灵力感知却是空无一物,常曦站直身子苦笑道:“老前辈若要伤我杀我皆在一念之间,晚辈就算心里害怕,不流露面上,这还能显得硬气些。”
邋遢老者闻言一愣,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你这个小子果真大有意思,方才老夫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找打是不?”
常曦如实回答。
“天秀峰?老夫几十年前可没听说过青云山里有个叫天秀峰的峰头啊?”邋遢老者把脸一横道:“你个小鬼是不是在忽悠老夫?”
常曦哭笑不得,天秀峰今年才刚刚开启,不说几十年前到底有没有天秀峰这个名字,可能连云忧师尊那时都未必踏足化神境,外人如何能够得知。
邋遢老者瞥了一眼常曦挂在腰间的弟子铭牌,仙道盟中各类铭牌规格均有讲究无法作伪,是实打实的青云山内门弟子铭牌,其中一缕气息也与这小子相符,倒是毋庸置疑。
邋遢老者慢慢摇了摇头,眼中有追忆涌现,叹息一声道:“莫然那老匹夫可还好吗?”
“莫然?老前辈你说的可是藏道峰的莫老?”常曦嘴角有着温暖弧度浮现,记忆中那有些为老不尊却又对他关怀有加的佝偻身影在眼前浮现。
邋遢老者一拍大腿笑骂道:“没错没错,就是那老匹夫,快与我说说那莫老匹夫现在如何了?”
邋遢老者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听其语气应该是与莫老关系莫逆,再说莫老也确实没啥值得藏着掖着的秘密,常曦索性将自己与莫老初识而后成了忘年交的一件件事说与老者。
既然能够称莫老一声“老匹夫”,邋遢老者无论是年纪境界修为自然都与莫老相仿。兴许真是很久不曾与人交谈,老者嬉笑怒骂的情绪皆在脸上。年纪虽长,却有着一眼就能看到心底的孩童脾性。
邋遢老者缓缓站起身子,常曦伸手想去扶,手却从老者身形中穿过,蓦然一惊。老者摇了摇头,只将破旧袖袍挥动,环绕头顶的漫天星辰顺势坠下,点点星光凝聚成匹练模样,在老者身前摊开成画。
那是一幅几十年前邙山陵欣欣向荣的壮美画卷。
“大约四十多年前魔族入侵九州,邙山陵以无上阵术趁势崛起,在九州各境建立远距离传送阵法,使得各州各境宗门大军得以相互打围支援,将进犯九州的魔族嚣张气焰浇灭大半,邙山陵经此一役后彻底坐实了仙道盟一品宗门领头羊的位置,仅屈居于上五宗之下。”
往事回忆最是苦涩,邋遢老者看着画卷上邙山陵葱葱郁郁充满生机,想要触摸画卷的指尖伸出却猛地缩回,背对着常曦的身影又萧瑟了几分。
常曦看着横展天际的画卷,没有出声,他知道邋遢老者此时需要的只是一个忠实的听众。
老者朝地上吐了口浓痰冷笑道:“那时仙道盟上五宗可叫一个眼高于顶,仿佛整个九州修仙界只要有他们五大宗门就能天下无忧似的。尤其是那万仙门,要不是老夫家底的确不如别人殷实,老夫真想把万仙门那帮蠢货的脑袋拧下来。”
谈到莫老,老者脸上有了明显笑意,“不过与青云山接触一番后倒是发现这个宗门有点意思,不盛气凌人也不从门缝里看人,让人舒坦。尤其是莫然那老匹夫与我意气相投,聊不出几句咱就拜了把子。”
老者扯了扯破旧袍子上海碗大的窟窿与常曦看,哈哈笑道:“说起旁人好友相聚,无不是盘坐青松下,煎茶执子落第纵横,畅言天下事。唯独那老匹夫偏偏要领着我上山捉野鸡烤甚鸡翅膀子,还问我整天像模像样的套着些繁缛的锦衣华服,束的你腰舒不舒服?”
老者咬牙切齿的跳脚道:“然后这老匹夫硬是仗着修为比我高那么一点点,扒了老夫锦袍,硬是给我换了这么一身破袍子。不过你还别说,脱下那繁缛锦袍,倒真是舒坦了不少,甩开膀子吃喝再也不用担心脏了袖子。”
老者咂了咂嘴回味道:“那烤鸡翅膀子的滋味,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好吃的紧呐。就一口酒,咬一口肉,谈天说地,多半是争辩着哪位女修的臀瓣最翘,也比划着哪家仙子胸前斤两究竟沉甸几何。莫老匹夫说急了眼,硬是拿鸡骨头画了个老大的圆。我当时就笑了,那仙子若真是胸脯浑圆如满月,被你这糟老头子瞧了去,可不得糟心透顶呐?”
邋遢老者说着跳着舞着痴着,满是岁月痕迹的苍老容颜或喜或嗔,浑然不知自己湿了眼角。
回忆往事间,俱是真性情。
良久,邋遢老者语气沉重道:“也许是邙山陵中的这个陵字注定带有一劫,魔族不惜元气大伤,强行血祭精兵百万打开虚空裂缝将邙山陵拖入其中,至此以后再无我邙山陵。而魔族不惜血本也要拉得我邙山陵永世不得翻身,必然所图甚大,待魔族下次举族入侵时,便是九州大难临头之日。”
常曦闻言心底一怵,他之前听闻邙山陵的轶事时,下意识的以为邙山陵的覆灭只是因为魔族报复。而老者的一番话却是警醒了他,魔族当年铲除邙山陵看似莽撞的行为,其实可能只是为了铺平下一次进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