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徽州仿佛都沉浸在青云山大肆操办的婚典中。
天南州,文人雅士笔墨下的大好江南。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有万仙门坐镇的天南州是座不折不扣的鱼米之乡,风景秀丽宜人,四季如春,附庸fēng_liú的文人雅士无不偏爱于此,一是由衷喜爱这里风土人情,路通八方商贾往来,坐拥江南就能足不出户阅尽各州风情。而这理由其二,便是所有流连在江南的男人们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江南女子风景独好。
江南气候真就如女子,说变就变,说哭就哭,略显阴暗的天空中滴滴嗒嗒下起小雨,雨滴沿着长出薄薄青苔的瓦片沟槽串织成线,流淌在小弄堂中。
一名穿着鹅黄衣衫的瘦小姑娘举着一柄画满荷花的油纸伞,一蹦一跳在弄堂里躲避着有积水的坑洼,少女充满活力的身躯雀跃着,很快来到一栋有些年月的老宅子前。
名叫黄宝儿的少女小心翼翼迈过台阶,收起那只她视若珍宝的油纸伞靠在一边,用一双稚嫩却生有老茧的小手拍了拍宅门上的铜锁,敲门声在寂静无人的弄堂巷道中传出老远。
黄宝儿其实是个胆小的女孩,这要是换做以前,她打死也不敢一个人跑来这样危险的地方。
这一片远离繁华城区的老宅院,听村子里的大人们说,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家不知为何,竟然连着主子带仆人上下几十口一夜暴毙,整座院落里尸体横陈,尸臭滔天,凄惨到了无人敢帮他们收尸的地步,若不是最后惊动了官府出面清理遗骸,天晓得那些枉死的人们还要曝尸多久。
然而早在开春前,一名不知打哪来的老者似乎相中了这片白日里都无人敢近的闹鬼宅院,附近有好心村民提醒老者这荒废宅院背后的隐秘,但老者我行我素,当地官府也乐得甩掉这个烫手山芋,以极实惠的价格把地契转让给了老者,打那日后,那片宅院便有了新主人。
宅院荒废已久,老者入住后自己也无力清扫,只得花大价钱请艺高人胆大的工人巧匠上门重新修葺,有闲着没事的人算了算,恐怕那些请工人们的钱财,都快和买下这座宅院的价钱相差无几了,也不知道那老者是不是榆木脑袋,相中这么一处戾气阴气积淤之地,就不怕哪天也和那宅院老主人一样暴毙而亡?
但令人们意外的是,那名打外地来被他们认定是冤大头的老者,几个月下来却是活的好端端的。
这下那些别有心思的村民就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那么大一片宅院,那老者一个人哪里看管的过来,于是就有手脚不干净的村民深夜扮作盗匪入院,打算赚他个盆满钵满。
结果去时有三人,只回来了一个,还疯了,神神叨叨着说着满院子都是鬼的胡话,没过多久也病死了。
至此之后,再没有人敢打那宅院的主意。
黄宝儿也是偶然撞见了那个胆子大到敢一个人住进鬼宅的老者,发现那老者意外的面善好说话,老者说他雇不到一个仆人,平日里做菜,靠院子自己种下的果蔬倒也能够对付,可若要采购那些茶米油盐酱醋茶,就需要到十几里地外的集市购买,对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来说,事事亲力亲为确实强人所难,索性就拜托黄宝儿帮他跑腿,别的不说,大方的老者给出的跑腿钱就异常丰厚,足以让从小跟着娘亲学做女红补贴家用的黄宝儿,过上有盼头的好日子了。
和周围的破败院墙相比,显得有些突兀诡异的漆红院门缓缓打开,露出佝偻着腰的老者身形,已经与老者混熟的黄宝儿连忙搀扶起老爷爷,轻轻地拍着老人的背,笑吟吟道:“爷爷,你要黄宝儿买来的盐包和针线都买回来啦。”
老人面部似乎受过伤,坑坑洼洼犹如弄堂巷道里起伏不平的青石板,他从腰兜里摸出半粒银颗,和蔼笑道:“黄宝儿又帮了爷爷的大忙了,这一点跑腿钱要收好哦。”
乖巧懂事的黄宝儿将盐包和针线包放置妥当,却没有接过那半粒足够她家小半月开销的银颗,坚定的摇了摇头,脆生生道:“爷爷,这不行的,这盐包和针线包一点都不重,黄宝儿一来一回都不费劲,不能收这钱。”
黄宝儿虽身子瘦弱,但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很可爱的酒窝,“更何况爷爷前不久才送我一张荷花油纸伞,黄宝儿可喜欢了,黄宝儿可不是贪得无厌的人,爷爷给黄宝儿的钱够多了,娘教黄宝儿要知恩图报,只要爷爷您还愿意使唤黄宝儿,黄宝儿就愿意一直帮爷爷跑腿买东西。”
老者笑容中有着宠溺,也不坚持,回身从院子里拿了好些自己种下的蔬果,黄宝儿站在漆红院门的门槛外望去,爷爷之前告诫过她,说这座院子里的确阴气很重,她一个女孩子家很容易染上邪祟,但只要她不迈过这道门槛就行。
黄宝儿透过虚掩的门缝,可以瞧见宽敞的院落中被老人开垦出了一片片田地,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新鲜蔬果,甚至有好些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稀奇玩意。
她再抬头看去院落的飞檐翘角,只见院落回廊上,都竖起有一张张颜色漆黑绘有张牙舞爪图案的黑旗,黑旗随风飘扬,但若黄宝儿仔细去看,她就会发现其实黑旗竟是逆风而飘!
老者将一篮子蔬果递给黄宝儿,黄宝儿开开心心的收下蔬果,拿起心爱的油纸伞,认认真真的朝爷爷行了个江南女子都会的婉约万福,一步三回首的从弄堂离开了。
老者看着黄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