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走在下霜的黑夜里,霜气像刀更像针。朱有金突然有泪要飞奔,也不知是自己有了伤感还是——那咄咄逼人的霜风给打的,他的眼里飞出一滴泪,但他很快把其余的泪打了回去,凭着他把牙关咬紧,把拳头攥紧,他的泪就像潮水遇上高高的堤坝。但他的心却缩得更紧了。
夜是一个长长的梦,梦是一个孤寂的夜,朱有金真的不知道今夜梦里,自己会不会哭?他第一次感到累,感到委屈。累什么,委屈什么,朱有金也懒得去细想。他知道只要吃了晚餐,他的长梦就开始了,路灯在霜气中,清晰得可以细辨出细细屡屡的光丝,一屡一丝地进入他的似梦非梦的眸子里。
好几天没看见艾妩了,虽然知道她已是别人的妻子,朱有金却还是,无药可救地想念了起来,痛苦地怀思起来。
空中的几辆飞车飞过,里面没有艾儿。
寥落无几的行人走过,也没有艾妩的影子。
他不禁寻找艾妩的家,也寻找那个该死的刘小丁的家,但是茫茫的空中城市的万家灯火,哪才是艾儿的一盏?
朱有金一夜失眠。他从骨子里,太爱艾妩了。朱有金到今天才意识到这点。后知后悟的人啊,朱有金恨恨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天又泛亮了。空气又冷又干,不知是空气透明度高了,还是朱有金眼力更增了,就是百米外一只鸟的眼眸子里泛动的路灯,他都看得见。
但这些只是让朱有金惊诧了一会儿,之后他的心里又满是艾妩的身影。
心里一万遍地呼唤艾妩,然后又在自己的手心里写了一万遍艾妩的名字。艾儿,原以为自己挣扎几天就可以永远地离开你,没想到到今天我发现我还是放不下你。后悔当初没有回去从刘小丁手中抢走你。艾儿,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骗了你,又戏谑性地把你让给了那个可怕的刘小丁。艾儿,我怎么这么糊涂啊?朱有金肠都悔青了,一拳打在一堵围墙上,墙体晃动了一下。
好像喝酒不是马上醉,而是过了那么一会儿,才开始醉似的,朱有金刚离开艾妩时,还似乎可以放下艾妩,可是到了现在,离情别绪全都一齐上,把朱有金全身包得严实,几乎让朱有金喘息都困难。
不见艾妩的影子,这地面到处都是死地,空寂,死气沉沉,无望。但又怕见艾妩的影子,他真的不能确定艾妩是不是幸福。
以前是我替代了刘总,现在关键时候,人家刘总直接把我替代了,而我却虚伪地做起高大善的人来,你不如一死了之,朱有金!
朱有金一把抓掉一个墙角,路人都惊得纷纷后腿。
朱有金无所适从,只好迈开脚快走,他想找到刘小丁,然后三拳两脚,送他上西天。
但一会儿,他停了脚步:那样的话,艾妩岂不恨我一辈子?
朱有金四顾茫然,他只好随着脚去了,脚要到哪,他就到哪。
来到一家早餐店,朱有金喊,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上。
又是什么千层米.果,锅边糊,油条,包子之类,朱有金想发火,但还是忍了。他闷着吃完,起身就走。
“这位客人,你还没有付钱呢?”店小二拦住他。
朱有金发现自己忘了,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对不起啊,忘了。”说罢,从口袋里抓起一把细碎的硬币,哗的放在店小二的手中。
“不要这么多,你给多了。”
“多的就当是给你的,拿去吧。”
“谢谢客人,你慢走。”
朱有金感到百无聊赖,他没有地方去,没有人可以聊天,没有事做,没有兴趣可以让他苟且活着,而此时,他的左胸,开始生疼,用手去摸摸,却什么痛感也没有,自己好得很,可是为什么那么疼,还透得凉丝丝的酸味?
好像,自己左胸有一根肋骨被人拗了,而那根肋骨,竟就是艾妩。
太阳出来了。朱有金的影子很黑,很长,很孤单。
街上人越来越多了,每个人都离朱有金远远的。朱有金知道自己犀利哥的样子,但是他无所谓,直到来到一面大镜子前,朱有金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卧槽,头发好像被谁绑成一小团一小团的小球,容易让人想起抱团取暖的文艺青年。满面尘灰烟火色,两眼贼贼十指黑……咦呀,我朱有金这个鬼样,难怪没有人敢和自己站在一起。
他到一处公厕,用水好好地把自己的脸,手,脚都洗了洗,这才有那么一点人样。自己这么一个样子,却把一个大美人艾妩想了又想,朱有金顿感自己对不住人家的花容月貌。
但自己还是做贼似的把艾妩想,可是又自惭形秽,朱有金内里自尊心开始责罚自己起来了。
人模狗样的,竟想别人妻子的容貌,你朱有金好无耻!
整天就一个情痴,也不务些实在的,你朱有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想和共和国卫士沾边,痴人说梦哩。
可是没有了我的艾妩,我做事情又有什么意义?我为什么要轰轰烈烈做事,赚足够多的钱,然后挥发显阔,像这个世人厌恶的刘总刘小丁一样?我的天啦,我为什么要像那个王八?
朱有金真不想再话了,不如一死了之。可是这时,艾妩的倩影又来了,他把她贪婪的想了一遍。死之前再想一遍,也不错啊。
学生时候,朱有金读过德国诗人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他曾讥笑那个维特,为一个人妻,咋把自己整成要死要活的样,太软弱了吧?没想到啊,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