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只是不喜大皇子结党,不喜大皇子与外戚亲近,别的皇子,他何尝理会过?
叶棽压下心中苦意,郑重地拉起沈复道:“复表哥,你回去和外祖父说,就说是我说的,我叶棽要争,争那个位置,我需要沈家,母后也需要沈家。”
沈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才道:“殿下,这话您心里想想就行了,别这么大声。隔墙有耳。”
叶棽仰头,此时他们身在密林深处,月光透不进来,雨丝也落不进来,四处都是漆黑一片。
他忽然想到前世,死前的那个午后,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可是那么好的天气,他却死无葬身之地。而今这么黑暗的夜里,他却绝处逢生。
“在我心里,那个位置从来不需要争。可如今,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该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抢走的,也必得给我还回来!”
“殿下,沈家,臣做不了主,但这番话臣必会一字不落地转述。”沈复说着忽然单膝触地,双手抱拳望向叶棽,语气郑重,“但是臣可以做得了自己的主,今生今世,必追随殿下左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复表哥!”叶棽双手去扶他,不小心牵动伤处,痛的缩了一缩。
“殿下小心点。”沈复赶紧扶着他坐好,看了看四周,才道,“我看离营地也不远了,咱们还是尽早赶回去吧,你这腿伤不能耽搁。”
叶棽自打刚才就觉得一阵阵冷,这会更是有些头晕脑胀,听他说要赶路,便有些不愿意。嘟囔了两句,竟靠着树干闭上了眼。
沈复眉心一沉,抬手试了试他额头,果然烫的不行。当下也不管叶棽什么态度,直接把人背起来就走。
叶棽被晃得清醒了些,他睁开眼,眼前沈复的侧颜近在咫尺,刀削般的轮廓,看起来分外英武。
只不过,可能因了刚才打斗又遇到爆炸,他脸上有些脏,夜里太黑也瞧不清是泥土还是什么。
叶棽抬起衣袖轻轻地覆上沈复的脸,认真地帮他擦了起来。
沈复脚步一顿,偏头想躲,却被叶棽从另一边按住。
“别动,我帮你擦擦。”他声音飘忽,也语气听不出情绪。
沈复呆呆地想,可能是烧糊涂了。
抬眼望天,沈复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忽然觉得好像就这么被他一直擦下去,也是挺好的一件事。至少,他是乐意的。
只不过一阵马蹄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复摇摇头,把叶棽的手顶到一边,也把满脑子诡异的想法甩出脑袋,身形一闪,躲到了一棵大树的后面。
“复表哥,咱们不用躲。”
正殿里叶棽正放下茶盏闻声抬头,他穿一件玄色圆领太子常服,胸前是缂丝的四爪团龙纹补子,未戴冠冕玉带,头上也只用一根银簪束。
宫女走了进去,在他身前拜倒:“参见太子殿下,奴婢来给殿下送午膳。”
叶棽扫了一眼门外,垂眸道:“搁着吧。”
宫女起身把食盒在他手边放下,一样样将菜取出来,最后一碗米饭则直接递到了他手里。
“殿下,身体要紧,多少都吃点饭吧。”
叶棽掂了掂手中的饭碗,唇角微勾:“如今这番境地,吃与不吃有什么区别?”
宫女默了默,没再说什么,只是行礼退了出去。
叶棽见大门关好,这才拿起筷子在米饭里翻了翻,果然翻出一张字条。
“丑时一刻,常德门。”
叶棽把纸条放到香炉里,看着它燃成灰烬又拨了拨香灰,这才叹了口气。
即便逃了出去又如何?
如今对父皇而言,正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时候,若说他还念着最后一丝父子情份,那么继后和老四,则正愁找不到借口置他于死地。
今晚若是自己真的逃了,那就真是送他们一个天大的把柄。
无论逃不逃得出,逃出后无论他做什么、怎么做,他都逃不脱逆子叛臣的名头。
可若是不逃,他依旧是个逆子叛臣。
想到这,叶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容貌本就俊美无匹,笑起来时更是恍如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一般生机灿烂,只可惜,此时这笑容里却尽是凄凉悲苦。
到底是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叶棽出身高贵,元后嫡出,又是皇长子,在所有皇子里,身份最是不同。
可自从元后一死,外祖家的势力更是被皇帝几乎连根拔起,叶棽在宫中更加势单力孤。
虽然皇帝到底还是顶不住压力立了他做太子,却从未给过他真正的信任。甚至在他灭了卫国之后,这种不信任更是与日俱增,等他察觉出不对,已经为时过晚。
反而是继后所出的四皇子,从小被皇帝给予厚望。他得到过叶棽做梦都想要的父爱,那些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对四皇子而言只是家常便饭,但是对叶棽,从来只能使是想想而已。
叶棽原本是不服的,他自问文才武略,旁人都不及他一半,便想着在朝堂争上一争。
十年的时间,他亲赴西南平定羌族叛乱,将军权独揽,又一举攻灭劲敌卫国。
几番生死,战功赫赫。他觉得无论如何,父皇瞩目的眼光,都该落在自己身上了。
可万万想不到,皇帝确实对他瞩目了,心思却也变了。他的出生入死落在皇帝眼里,不过是为自己将来登基铺路,不过是想早日取而代之。
从卫国回来,皇帝猜忌日盛。他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