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正在处理要事,夫人若真有紧急的事,可以明日再……”赵维只觉得喉中有什么梗住,看着眼前之人惨白如雪的面容说不出话来,“再来通传。”
小甲打着伞没让一滴雨珠透进来,苏青珃却觉得浑身被肆虐的雨水浸透,四肢百骸骨髓深处都冒出一股冰凉如刀的寒意。
抿了抿唇,苏青珃果决道:“小甲,冲进去。”
……
“脉象已经平稳。”张医正点头道:“这解药果然效果奇佳,只要再佐以老夫的金针疏通经脉,三五日应该就能恢复。之后只需多加调养,毕竟遭罪一番,损伤了元气。”
柳依依在药效之下已经昏睡过去,不过看得出疼痛已经缓解不少,眉间气色舒缓平和。
韩陌满意道:“张医正果然医术高超,不枉本侯向圣上相请。先前那些庸医,徒有虚名,连缓解依依半分痛楚都做不到。”
张医正皱了皱眉,也不答话,取出金针为柳依依疏通经络。
“上前一步,格杀勿论!”赵维冰冷的看着这名浑身湿透的家丁。
小甲冷声道:“就凭你!”
“砰砰”拳脚相碰,势均力敌,赵维被逼退半步,堂堂铁衣卫校尉居然在一个家仆手下吃了些亏。
“抓住他,守住门口!”
“韩陌,缩在里面不敢见人吗?有本事就滚出来!”小甲放声吼道。
“……”
一阵喧哗声,夹杂拳脚相向的打斗声,由远及近。韩陌眼神一利道:“何人闹事?”
门外传来副官回禀道:“侯爷,是夫人身边的家仆,硬闯杨柳院。”
韩陌怒道:“好大的胆子,当这里是淮南王府吗,容得他们放肆!”疾风般出了依柳阁朝前院走去。苏青珃,安分了几年终于忍不住要来挑衅我了吗?这里是永安侯府,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子。
风平浪静,不,雨依旧簌簌急落,狂风吹得树枝张狂飞舞,但没看到闹事之人的影子。铁衣卫依旧不动如山的守在门口。
先前的喧哗像是幻觉,只除了急雨中依旧隐约可闻的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韩陌眯了眯眼道:“见血了?”
赵维赶忙回话道:“属下等没有亮兵器,也不过交手十几招他们就收手,应该没有人受伤见红。”仔细想了想又道,“不过夫人听了一名丫鬟报的信似乎有些异样,隐约间似乎是咳了口血出来。”
韩陌只觉得脑中有一根弦倏地绷紧,这时候才能冷静的思考些问题。苏青珃向来冷得像块冰,不哭不闹不争不抢,像是万年没有起伏的寒潭之水。她反常的过来,称得上低声下气的求见他,更不惜硬闯也要进去,她是真的有紧要的急事,刻不容缓。想到这里,韩陌只觉得那根弦越绷越紧,紧得就要断开,维持了片刻的冷静再也无法保持。甚至来不及吩咐人打伞,就一言不发的迈步向安平院奔去,像是一种刻意控制也无法遏止的本能。
……
苏青珃原本白如细瓷的脸蒙上一层苍白的灰,褪得不见一丝血色,坐在床沿看着儿子的脸怔怔出神。小家伙双眼紧闭,脸上还有看得见的红晕,好像只是玩累后静静的睡去。苏青珃握住一只小手,轻轻的捏了捏,嘴唇无声的开阖,仿佛在细细叮咛,又像是在唱着那支珣儿最爱的摇篮曲。
“小姐”若瑶咬了咬唇艰涩道:“小少爷已经,已经去了。”
“嘘”苏青珃嗔怪的道:“别吵着珣儿睡觉,他好不容易才睡着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儿子的脸瞧,那只重新掖着被子的手却分明在发抖。
若瑶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小姐不哭不闹,眼中的神采却一点一点的灰暗掉。
“陆甲,别忘了你现在是永安侯府的下人,弄清楚谁才是主子!”守在门外的小甲被轻易制住,韩陌不由分说的闯进来,打破一室沉寂。
没人上前见礼,立在一旁的小丫鬟眼眶通红泪眼盈盈,却偏偏用一种苦大仇深的眼神瞪着他。韩陌不悦,从进入这个残留着淮南王府余孽的院子起就越来越烦躁不快。而那个女人,从始至终都背对着他,出神的看着儿子的睡脸。自己心急火燎的赶过来,仿佛只是个笑话。
薄唇冷挑不耐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急事?永安侯夫人,别忘了你的分寸。”
若瑶恨不得咬下韩陌身上的一块肉来,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个人不止没有半点伤悲,还要过来在小姐鲜血淋漓的心头再捅上几刀。
苏青珃终于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那个自己曾经追逐过好久最后付出了全部的人,突然感觉四肢百骸都透出无法抵挡的疲惫。再多的心动,都被他冰冷浇熄,剩下的那些坚持、骄傲、自尊……也被时间一点一滴的消磨个干净。
苏青珃看着韩陌,像看一个陌生人,又像谁都没看,眼前的一切都被当做空气般虚无。
韩陌发现自己无法对那样的目光无动于衷,还没来得及冷嘲热讽,就看见苏青珃素色衣衫的前襟上刺目的点点猩红。韩陌才知道那女人先前真的吐了血,“你……”话还没出口,眼前之人毫无预兆的身子一软,仿佛一瞬间抽掉了全身的骨头气力,瘫软着就要倒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