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格有些神色恍惚,这几天她亲眼看到相柳废寝忘食的奔波。秦相柳永远是不温不火稳操胜券的模样,依格却分明察觉到了他温雅面容下越来越盛的急躁。那个叫做苏青珃的女人,还没见面,就已经让依格觉得是莫大的威胁。
就是这一刻的晃神,丛中一条墨黑色的小蛇如箭般蹿出,利牙在依格莹白的脚踝上狠扎了一口。佘玖毫不迟疑的躲过秦相柳的拦截,也不恋战,直接朝密林中隐去。秦相柳提身欲追,依格却软倒在地,面上泛出一层青黑之气,显然是中了厉害的蛇毒。抱住依格瘫软的身子,封住几处要穴,秦相柳看着掌中带着一丝血迹的白玉骨扇,神色凝重。
……
“像,真像。”
苏青珃在朦朦胧胧中睁开眼,脑袋一阵昏沉。耳边传来一阵凄厉的咳嗽声,定睛一看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对面盘膝坐着个干瘪枯瘦的老者,脸上布满了深深的褶皱,灰白稀疏的长须透着股沉重的暮气。小秋乖乖的缩在屋子的角落里,双手撑地的蹲坐着,眼睛依旧红得发亮,却没有之前的狂戾暴躁。像是失去操控的木偶,神情空洞而呆滞。
苏青珃看着这个鹤发鸡皮的老者,脑中闪过一个名字道:“金桀?”
“你倒聪明。”金桀咧开嘴露出满口稀松的牙齿,似乎在笑。
“从头到尾都是你设的局?从将我和小秋一并带到万蛊毒林开始?”苏青珃又道。置身此地的那一刻她就明白,金桀完全有能力操控小秋的行动。那万蛊毒林中小秋的出逃,后来二人的相遇,以及佘家的密道,是不是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下令封锁万毒林,不惜耗费大量的人力去做无用的搜寻又是为了什么?
“你不怕我?”金桀盯着她的脸看,不放过每一丝情绪的波动和变换。
“怕有用吗?”苏青珃苦笑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你们选中,从进入南疆开始就一直被人算计掳劫。”
“嘿,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嘿嘿……”金桀笑得怪异,笑着笑着突然止住了笑,惆怅道,“像,哪儿都像,特别是眼睛。”接着又摇了摇头,“只是比她多了些人味,她从没跟我说过这么多话。也从不会耐着性子去听我说,就算真的到了生死关头,怕也是冰冰冷冷不沾人间烟火的样子。我在她眼中,恐怕什么都不是。不,我恐怕从来都不被她放在眼里过。”说到最后金桀的脸色变得有些狰狞。
苏青珃看着那双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里头满是愤恨、不甘,还有**裸的贪婪和**,那不是一双老人该有的眼睛。在接触到那双眼睛的刹那,苏青珃忍不住全身寒颤,像被什么狠毒的野兽盯住般,下一秒就要将她拨皮拆骨吞吃入腹,不死不休。更难忍受的是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东西,一遍遍在她身上扫视,带出阵阵恶心。
“呵,你怕了!”金桀笑得放肆,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猛烈咳嗽。
“你怕我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那张本就扭曲的笑脸再度变得阴森狠毒。“是谁把我害成这幅样子的?是谁?”金桀的脸上带上一抹病态的狞笑,“我不快活,你也别想快活,谁都别想快活!”
苏青珃强撑着不让自己的身子抖动得太厉害。金桀太过喜怒无常,更诡异的是,那束目光明明落在她身上,却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人。
“我没有害过你!”苏青珃忍不住道。
金桀突然安静下来,像是一瞬间恢复了神智。视线依旧停留在苏青珃的脸上,特别是她的眼睛。半晌,终于开口道:“三十年前,我就有机会炼成蛊王,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苏青珃也不闪躲,直接与他的目光相对,却只能隐约感觉到里头的思绪。金桀虽然看似疯癫,心智精神却比一般人强大太多。
“从几十年前起,我就被称作苗疆千年不出的奇才,也被看做是最有希望炼成蛊王的人之一。蛊王,什么样的蛊才称得上蛊中之王?苗疆五寨各有千秋,每家都有独门秘术,五寨看似同气连枝,实则相生相克。谁能炼成最厉害的蛊,天下无敌的蛊,才真正有可能统一五寨,一统苗疆。”金桀神色飘忽,似乎在回想那些太过久远的斑驳记忆。
“我对统一苗疆毫无兴趣,我只喜欢炼蛊,炼成独一无二的蛊,最强的蛊。光是这样就足够我废寝忘食的钻研摸索。那个时候我才三十多岁,已经是苗疆数一数二的大巫蛊师,却仍然不满足。终于,在得到了一本先祖留下来的残缺典籍后,我离开了南疆,去到我从未去过的土地,然后一直往北,一直往北。”
苏青珃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他。
“你知道最北最北的地方有什么吗?”金桀突然问道。
苏青珃刚想摇头,却鬼使神差的答道:“雪神山?”她的记忆残缺到近乎空白,对北边的映像似乎只有当初在蝶谷时花吟夕随口提过一句的雪神山。
“雪神山。”金桀语气喃喃,“我自南疆而出,一路往北,穿过荆楚,越过纵横大陆的连云山,经过辽国与北周的边界,一步步走过茫茫无际的雪域荒原,最终还是没能翻过那座飘渺不似人间的雪神山。”金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许久都未再说话。
“为什么一定要去北边?”
金桀似乎有些诧异苏青珃的主动提问,神色间却隐隐有些高兴。或许这段回忆真的在他心中藏了太久太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害怕,害怕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