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不大,放在中原各国甚至南疆都算得上是一座顶小的城。但里头的人各个都有不俗的武功,连孩童也都拥有深厚的内力。在那样极寒的地方定居建城,除了自身的体质外确实也少不得高深的功力。金桀初到雪城时也被里头的景象惊骇到,虽然比不得全盛时的他,但这里几乎人人都有江湖一二流高手的实力,许多传承千年的大宗派或许都没有这般庞大的实力。蛊术被封的金桀在这里更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成千上万的武林高手聚集在此,耕种、习武、劳作、生活……竟是出人意料的相安无事。金桀不知道这些人是世代族居,还是从外边迁徙而来,但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种与外界迥异的出尘气质。雪城的人不好斗,碰到金桀之类误闯进来的人也都很和善,和善中却又带着一种疏离。雪城名义上的管理者是众人选出的城主,但真正信仰的是雪神。每一个雪城中人都是狂热的信徒,忠于雪神山的主宰,雪域之神。
金桀后来知道,她就住在雪神山上。
“在雪城呆的第十天,我再次见到了她。那天好像是雪神的某个祭祀日,一大早天空就开始落雪。她出现的时候就像是踏雪而来,白衣白裙,仿佛冰雪幻化而成,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沿路的雪城之民全都伏地而拜,只有我傻呆呆的站着。心跳越来越快,封印的蛊虫似乎也有些躁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既排斥又拼命想要靠近。最后只清晰记得,她看了我一眼。”
苏青珃终于从金桀的眼中看到一丝情绪,在回想起那个人的时候,他的心神有片刻的松动。追忆,惊艳,渴求,爱慕,和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愧疚。
“她住在高高的雪神山冰宫内,被人们称作雪神之女。”
金桀终于知道炼成蛊王所欠缺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什么,传说中天下间所有邪魔毒蛊的克星,雪神之血。所以每回靠近她的时候体内的蛊都会躁动,原本在雪域荒原中被冰封沉睡的蛊虫渐渐苏醒,被她排斥同时也被她吸引。金桀借此机会一点点吸纳雪域的寒气,让习惯了南疆温热的蛊虫渐渐适应,恢复着自身的元气。
一年后,当所有能力全部恢复如初,金桀体内的蛊虫反应越发强烈,有一种想要破体而出的争斗欲念。若是用万毒克星的雪神之血作为最后一味斗蛊的材料,输了,自然是满盘皆输,赢了,是不是就是天下无敌?当蛊虫完全恢复后,金桀已经有了突破守卫进入雪神山的实力,用不着在雪城苦等着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她一面。
“我偷偷上了雪神山,除了山脚,山上的守卫并不森严。最需要提防的是陡峭的冰崖和寒利的罡风。雪域荒原的寒气冻人血液,雪神山的冰冷则是刺入骨髓,伤及肺腑。陡峭的冰崖完全无法着力,只要行差一步就会被猛烈的罡风刮落崖底,粉身碎骨。我原本以为要到山顶那个飘渺的冰宫才能见到她,谁知在半山腰就遇到了她,和一个明显是私自闯入雪神山被寒气冻得昏迷不醒的年轻男人。”说到这里,金桀变得有些咬牙切齿起来,眼中带上几分阴狠嫉恨。
金桀也说不清自己冒险进入雪神山究竟是为了炼蛊,还是只为了见她一面。
那个男人叫做苏越,是齐国的商人,到雪神山来为母求药。在进入雪神山后由于连日奔波体力不支,加上许久未进热食,终于昏倒在半山,最后为她所救。
“谎话连篇!”金桀怒道:“哪个商人会满手惯炼兵器的厚茧,哪个商人能有这样高的武艺!除了那张天花乱坠的嘴,他和商人沾不上半点干系!也只有她才会信。”说到最后,金桀那双因愤怒涨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苏青珃,里头充满了憎恨。
苏青珃心下一动,从金桀一开始讲这个故事,她就知道会和自己有所关联。里头的人都带着一种朦朦胧胧似曾相识的感觉。待讲到一个姓苏的齐国男人,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苏青珃虽然记忆全失,却也从秦相柳那大概知道自己的身世。苏越,她的父亲正是齐国淮南王,苏宗越。苏青珃不知道的是,这段故事是失忆前的她也不为所知的,很多人尘封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或许雪神之女真的没有看穿苏越的谎言,或许她看穿了,却并不在意。人和人之间的相处终究要看缘分,有些人纠缠一生求而不得,有些人只看了一眼就缘定三生。雪神山很美,除了银白却看不到其他的颜色。住在高高山顶的她,被众人顶礼膜拜的她,终究不是真由冰雪铸成,而是活生生的。她也会孤独,也会寂寞,也会好奇,那个外面的世界,传说中五彩缤纷四季变化的世界。
金桀知道她对苏越和其他人不同,虽然也是那般不多话,但她喜欢听他说那些外面的东西。苏越拥有渊博的知识,在各国都游历过不短的时间。他会说东边大海的苍茫壮阔,齐国的繁华富饶;连云山脉的悠长连绵,还有那些亘古而传的古老故事;西北大漠的辽阔无边,策马在青翠草原上奔腾时的自由飒爽;还有江南,那些可以在小河中泛舟的水乡里,藏着的诗意与柔情。他说,如果她愿意,他会带她去天涯海角每一处,看遍。
她从不回答,却会看着苏越笑。轻轻浅浅的,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了些,却没人能忽视的笑。倾国倾城,绝代风华,金桀看呆了,终于知道那股剧烈的心跳叫做怦然心动。
每当这个时候金桀就会暗恨自己的阅历太少,这一路向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