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陈亮的本命年,诸事不顺。
先是换了个镇长,新来的这位背景深,跟他不对眼,明摆着是市里派来掺沙子,专门与他这个一把手对着干的,目的当然是让他滚蛋。
一把手又能怎么样,上面没人,三头六臂也使不上劲。
五月的时候,老婆提出离婚,扔下七岁的女儿去了国外。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优秀的女人,可陈亮没有。比较悲催的是,当干部的不能耍光棍,几个月来,议论四起,哪怕陈亮与某位美女偶遇,都会让人产生联想和议论。
接着是九号台风正面袭击云岭市,狂风暴雨,洪水泛滥,八方镇灾情最重。在转移灾民时,两位老人不慎被洪水冲走,灾后算帐,分管副镇长被撤职,镇长记过调离,作为党委书记的陈亮,除了记过处分,还被全市通报批评。
人走背字,水都能塞牙。不久前刚退休不久的母亲,骑自行车上街被撞,骨折住院。伤筋动骨一百天,陈亮不得不将自己的时间掰成两半,白天上班,晚上赶回城里侍候母亲。
八方镇离市区三四十公里,骑自行车来回,晚去早回,半个月下来,陈亮累得跟孙子似的。镇里倒是有两辆车,一辆桑塔纳一辆皮卡,但陈亮忍着不用,有人盯着,公车私用这个错误,打死也不能犯。
转眼已是九月,国庆节就在眼前,从不迷信的陈亮,心里直犯嘀咕,坏事接二连三,本命年过去了大半,总该有时来转运的机会吧。
好消息还是有的,昨天市委办公室发了通知。市里的副市长位置出现一个空缺,国庆节前后,海州市委组织部要派考察组下来,就地选拨一名新的副市长。
云岭是县级市,海州是地级市,云岭市归海州市管辖。
这确是绝佳的机会,就地提拨,意味着全市范围内的乡镇一把手和市直主要部门的负责人,都有资格去竞争这个位置。
但仔细一想,陈亮马上泄气,他今年被九号台风影响,脸上无光,这个机会不是给他的,退一万步讲也是希望渺茫。通知上倒是写得清楚,此次就地提拨的具体标准,除了年龄、文凭和正科级的任职年限,主要是从海州市委组织部后备干部名单中选取。
稍做衡量,陈亮心中泛起一丝侥幸,符合上述四条的人不多,说不定自己还有一点点希望。有一点点希望,就应该去努力,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么,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它能实现呢?
这天中午,陈亮在食堂吃罢午饭,回到办公室,想躺在沙发上眯一会,可心里有事,横竖都难以进入梦乡。
正在辗转反侧之时,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镇长丁三运,陈亮心里讨厌表面客气的家伙。对丁三运,陈亮不得不以礼相待,丁三运的娘舅是海州市副市长,就凭这一条,他丁三运能在云岭市横着走。
丁三运带来了一个通知,市里要组织去南方的学习参观团,接着还要去西部的帮扶县,八方镇是经济强镇,可以派五个人参加。
这是趟美差,瞅丁三运的表情,他应该想去。可通知上写的是党委书记带队,镇长不去,没丁三运的份。
陈亮却是另有一番心思,眼前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不见心不烦,虽然只有一个月,但能支开他,也能顺顺自己的心气。顺水推舟,陈亮提议让丁三运替他出这趟远门,丁三运大喜。但马上的,丁三运心生疑云,调来八方镇几个月,与陈亮明争暗斗,没少置气,今天陈亮太过爽快,他怕其中有诈。
陈亮笑着解释,美差他是想的,可老娘还躺在床上,女儿也需照顾,他实在是分身乏术。这个理由相当充分,丁三运表示理解,他难得的向陈亮道谢,还郑重其事地说,一定圆满地完成此次出差任务。
陈亮还索性大方到底,选人组队的差使,也交由丁三运负责。只不过陈亮提了一个人,镇人大主任王金羽,认为王金羽主任也该参加。
丁三运又是犹豫,以为陈亮点名王金羽,其中会有什么名堂。
这个王金羽脾气古怪,谁的帐都不买,不仅看陈亮不顺眼,连丁三运也看不起,丁三运一直怵他。
陈亮又是一番解释,王金羽的年龄快到点了,以后再没机会出去走走,这次送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想想也是,丁三运不好再说反对,这种出差,情同福利,照顾一下老同志,是天经地义的事。
二人都是心怀鬼胎。丁三运心里发笑,你姓陈的那点小九九,恐怕是打错了算盘,你想当副市长,除非是太阳从西边上山。
都已经三十七岁了,人生难得几回搏,作为一个正科级干部,已到了不进则退的坎上。迈过去了,说不定就是康庄大道,迈不过去,这辈子也许就交代了。
今天下班,陈亮没骑自行车回城,因为明天是周六,镇里大部分人都要回城,两辆公车都会出动,让家在城里的同志搭个顺风车。陈亮不会开车,桑塔纳被丁三运开走了,陈亮乘坐的是那辆旧皮卡,开车的是镇党委副书记纪延安。
在八方镇,陈亮忌惮三个人。人大主任王金羽,是因为他资格老,脾气暴,打过仗的老兵,同事三年,陈亮从不去招他惹他。镇长丁三运,不仅海州市里有人,云岭市里也有人罩着他,只要他不骑到自己头上,搞小动作下绊子,陈亮一般都当没有看见没有听见。
还有一个就是纪延安,一个年纪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