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儿的声音很小,那仿若梦喃似的,没人听清。
可柳蔚却听到了,她心口一跳,神色微变。
被认出来了吗?
不,不可能,管家,柳城,柳域,这么多人都没认出她,怎可能被一个病得迷迷糊糊的小丫鬟认出来。
她起身,佯装镇定的理了理衣服:“药已经给她吃了,送她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烧退了,再给她喝点清粥,养两日就好了。”
“没想到先生还通医术。”柳城倏地出声,语气尤为清淡:“柳同,还不将那丫头带回去静养,莫要让人以为,我丞相府苛待了下人。”
“是。”柳同忙应了一声,亲自将阅儿扶走。
柳蔚看了眼柳城,柳城已经别开眼,走回屋里。
柳域知道父亲看着不显山露水,实则心里头还惦记着五弟,便催促:“柳先生,这些人,你可看好了?”
柳蔚语气淡淡:“侍郎大人急什么,在下若不问清楚,又怎能找回五少爷。”
找回来,还真是大言不惭。
柳域面上没说,嘴上也只是敷衍:“那便但凭先生作为。”
柳域不信柳蔚真能将柳丰的失踪,寻摸出个道道来,毕竟此类案件发生三年以来,丢的孩子无数,能找回来的,却一个没有,当然,尸体除外。
事情到了这儿,柳域自己也清楚,这次的案子,多半就是那位神秘莫测,行踪诡谲的怪盗所为。
只是柳府毕竟门楣摆着,府中丢了主子,凶手抓不到,府中却必然需要做出点态度。
这个态度,首先就是将一干下人先填命了。
可说句实话,填命起不了任何作用,顶多泄愤一口气,多的却没有。
柳域胡乱的思忖着,打算回头再给自家娘子提点两句,让她好好跟母亲说说,五弟算是真正凶多吉少了,连父亲这样子,看着都是放弃了,母亲到底是女人,哭伤了根,往后可是补不回来了,现在就先看开,反倒能承受过去。
而就在柳域这位柳府大公子,已经深谋远虑的考虑善后问题时,柳蔚凝了凝眸,看向那个跪在阅儿身旁的另一个丫鬟……
这人看起来没什么外伤,也没有哭哭啼啼,应该可以沟通。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那丫鬟的声音很镇定:“回大人,奴婢亦卉。”
“你是五少爷身边的人?”
亦卉点头:“奴婢原是夫人跟前的二等丫鬟,五少爷出生后,夫人信任奴婢,便派奴婢来五少爷院子当差。”说到这儿,她尤其强调:“奴婢是看着五少爷长大的,断然是不会又害五少爷之心,还请大人明鉴。”
柳蔚没表态,又问:“五少爷失踪时,你在哪里?”
亦卉道:“奴婢当时不在房里,在院子里。是喜鹊大吼一声,奴婢才冲进房间,却已经没见着五少爷了。”
“喜鹊是哪个?”柳蔚看向其他人。
周围一片安静,没人说话。
柳蔚皱眉:“喜鹊不在这儿吗?”
亦卉咬了咬唇,偷偷瞥了大少爷一眼,见大少爷没看向自己,也不知能不能说,最后犹豫一下,还是小声说了:“喜,喜鹊,已经被夫人命人打死了……”
柳蔚眯起眼睛:“死了?”
她目光一转,看向柳域。
柳域似有所感,却不知如何解释。
京兆尹抹了抹汗,适时出来打圆场:“那个喜鹊,会不会就是那怪盗在柳府中的内线?丞相夫人必定也是发现了这点,才将这贼人处死,只是做法……未免草率了些,还请侍郎大人回头与令堂说一声,这种事,该是京兆尹过问的,往后府中贵人,还是莫要动用私刑的好。”
林盛递了个台阶过来,柳域抿了抿唇,自然踩上去:“家母此次痛失爱子,着实情绪失控了些,林大人放心,这类事情,绝没有下……”
“场面话就别说了,喜鹊的尸体给我。”不等柳域说完,柳蔚已插嘴。
“尸体?”柳域愣了一下。
柳蔚看向容棱,显然解释身份这种事,她不耐烦做。
任劳任怨的容都尉,只好接口:“本都好似忘了说,柳先生是位仵作,侍郎大人,喜鹊的尸体,总还留着吧?”
柳域错愕的张了张嘴,心想你容棱胆子还真大,我们府丢了孩子,你倒好,直接将仵作找来了。
你什么意思?咒谁呢?
心里这么想,柳域嘴上也不好说,只能冷着脸,看向身边的小厮。
贴身小厮打了个千,老实跑出了清凃院。
没一会儿,小厮回来,却没带尸体来,反倒另一人带来了。
这人不是被人,正是柳府丞相夫人,柳吕氏。
这是柳蔚有生之年,第三次见到柳吕氏。
第一次,是她刚穿越过来,朦朦胧胧,病得糊里糊涂,柳吕氏来探过一次病,赏了点药,留了个大夫,呆了不到一刻钟,便嫌屋里闷,走了。
第二次,是柳蔚病愈了,在丫鬟嬷嬷的催促下,去向柳吕氏谢恩,可到主院时,柳吕氏正在见铺子掌柜报账,没空理她,她就老实巴交的在院子里等,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等到柳吕氏终于得空召见她了,她屁股刚落座,柳吕氏一句“蔚儿大病初愈,何须走来走去,赶紧回房好生歇养着吧”就将她利落的打发了。
后来柳蔚死活再不肯再踏入主院的大门,再后来,她就逃走了。
时隔五年,再见这位名义上的嫡母,柳蔚依旧对她印象不好。
只因此刻,这位丞相夫人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