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听宫人私下八卦说,慕容老将军当年之所以会对父皇忠心,是因为他对皇祖母余情未了,甚至还有宫人说,他和皇祖母一直背着太-祖皇帝藕断丝连,直到他死为止,不过这话后来不小心被父皇听到了,父皇便直接命人拔了那个宫人的舌头,此后,宫里便再没人敢这样说了。
我本人对于慕容老将军并没有任何印象,不过皇祖母早前时常会在我面前提起关于他的英勇事迹,她还说我小的时候,那位慕容老将军也有抱过我的,但因为我没了六岁之前的记忆,所以完全想不起来了。
可我看得出来,每次提及那位慕容老将军,皇祖母的眼神就会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而且跟她提起太-祖皇帝时的眼神亦不太一样,所以我有时候也会想,或许那些传闻也并非全都是假的,至少在我看来,皇祖母确实是很喜欢那位慕容老将军的。
“新帝陛下?您怎么在这里?”
正当我在慈心宫外徘徊不进的时候,有人先一步从里面出来了,是皇祖母身边的素月。
素月是皇祖母的贴身侍婢,据说已经跟在皇祖母身边快三十年了,极得皇祖母信任,皇祖母平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让她代为传话的,算起来,她的年纪比父皇还大几岁,而且从以前就一直很照顾父皇,所以父皇一直唤她素月姐姐,还特许她在人前不用自称奴婢,但她自己却坚持礼不可废,我一般都是称呼她为素月姑姑的。
素月大概没想到会在门口撞见我,脸上的表情颇为讶异:“奴婢刚才站在廊下就瞧见外面有人影晃来晃去,没想到竟是新帝陛下,陛下既然都已经来了,为何却不进去?”
我闻言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闷闷出声:“他们都在里面吗?”
素月被我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容可掬地答道:
“新帝陛下若是问慕容侧妃和红裳郡主,她们这会儿已经走了,刚才太皇太妃突然晕倒,太皇太后和孝贤王爷就送她回偏殿休息去了,慕容侧妃说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带着红裳郡主先回去了,奴婢正要奉太皇太后之命去请江院正过来……”说罢,顿了顿,又顺着我的话添了一句,“里面就只有云霏世子一个人在……”
我轻轻“哦”了一声,又压低嗓音追问一句:“那死孩子今儿个又惹什么祸了吗?”
素月再度一愣,继而便意识到我问的是谁,连忙答道:“这倒是没听他说!”
我撇撇嘴。原来不是闯祸啊?那我就更不想见他了……
“既然皇祖母和皇叔这会儿都在偏殿,那要不朕也先去偏殿看看太皇太妃吧?”无视掉绿莹此刻投射而来的“陛下你快去里面找世子”的眼神,我一本正经地接着素月刚才的话往下道,“朕也好久没有见到太皇太妃了……”
说完,当着素月和绿莹的面,径自迈步就想往偏殿方向走,结果刚走到院子中央,就听“吱呀”一声,正殿明间的外窗被人推开了一半,紧接着,一个听起来颇有几分慵懒的声音从雕花窗棂里幽幽传来——
“看来新帝陛下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我啊?人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却也不肯进来见我一面么?”
我的脚步当即一顿,闻声望去,此时此刻,从那扇半开的步步锦支摘窗里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正冲我笑得灿烂无比——
虽说用“艳若桃李”来形容一个男人不太恰当,但每次看到他这张脸,除了这个形容词之外,我还真想不到有其他什么形容词可以替代,尤其是再配上他这双独具标志性的桃花眼——
一汪秋水,脉脉含情,似醉非醉,却又黑白分明,浅笑盈盈间,仿若美玉生晕……饶是再冷心冷情的女子见了这双眼睛,怕是也都不会无动于衷的吧?
见状,我无声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溜去偏殿的打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这厮就是慕容云霏,慕容王叔唯一的嫡子,也是慕容老将军唯一的嫡孙。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比他要年长两岁,勉强算得上是彼此的青梅竹马,不过他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女子,所以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唤我“容哥哥”的。
因为他的生母慕容王妃在生他时难产,导致母子俩双双落下病根,所以这厮小时候一直体弱多病,八岁以前几乎没出过王府大门,每天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后来还是父皇寻得了一位神医,治好了他的病根,这厮才终于弃了药罐子,开始随慕容王叔入宫与我作伴。
而他的生母慕容王妃则由于本身就体弱,难产后更是变得孱弱不堪,最终在他十岁那年因不治而不幸撒手人寰,在那之后,他便被皇祖母接到慈心宫来抚养,在宫中住了约摸有三年多,直到十四岁生辰过后才又重新回到王府去住的,不过因为皇祖母极其宠他,常常会召他入宫来陪自己,所以他表面虽然出宫居住,但其实一个月当中有大半时间,他还是赖在皇宫里的。
这厮小时候的性格极为腼腆,长相也秀气,我曾一度以为他是女孩子,后来也是越长越女相,只除了一双桃花眼,深得慕容王叔真传,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