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微微委委屈屈地答应了苏大爷的无理要求。她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十根手指被扎得血肉模糊的样子。

大概他觉得跟她熟悉点吧。看在银子和肉的份上,不不不,她这么有节操的人,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吧。

“那我明天去找春花嫂子学着做,做不好你不要骂我就是了。”

“好好做。”苏安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记得买《女戒》。”

古微微咬牙没吭声。她今天看上一部厚厚的《药典》,要价30两,她纠结半天没舍得买,才不会花钱去买那些没用的东西。

“你的文房四宝。”她把那一包就花了她五两银子,还是费尽唇舌讨价还价才得来的。

苏安打开看看,紧皱的眉头分明在嫌弃质量太差,不过他还是忍了没说话。

他不说,她就当他满意好了。古微微偷笑。

“哦,对了,这是三梭布布条,也都是上好的,不过就是太零碎了,我多买了点,以后给你换药,还是这个布好。”她唠叨着,“我去烧水弄药,一会儿还是得你给换药。”

刚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要查看苏安伤口,被他拒绝,她始终放心不下。

按理说,他的外伤现在已经开始好了,走路应该无碍。可是,可能是伤他的刀口上淬毒,也可能是之前之后他中过毒,毒性始终未解。古微微替他把脉,对毒性了解七七八八,药方也有了,但是始终觉得有一种毒被忽略了。

虽然她传承爷爷衣钵,但是她动刀更擅长,远远没有爷爷的造诣。

苏安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被她撕碎给她包扎伤口的那件xiè_yī,耳根子有点红。

“你再让我想想,”古微微收拾好东西,一边给他清洗伤口一边说,“那味药就在嘴边,却想不起来,一定是我上次跳车把脑子摔坏了,哼哼……该是什么呢?白茅根解曼陀罗,六一散解斑蝥毒,生姜解乌头……不能想了,不能想了,脑袋要炸了,慢慢来,慢慢来。”

苏安也不作声,这几天来他已经习惯了她的自言自语。

“伤口恢复可以,我再给你打点水梳洗,早点睡吧,我今天累坏了。”她包扎好伤口,在炕边站直身体说,“我得去试试我的新褥子,比原来的还多用了二斤棉花,一定更舒服。”

苏安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褥子,怒目而视: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把好的给他用吗!

可惜古微微完全没有这样的觉悟,伺候他梳洗完很快铺好被褥,陷入梦乡。

苏安听见她匀称的呼吸,坐起身来,把炕桌上的油灯点燃,就着微弱的灯光开始磨墨写字。

他眉头紧蹙,嘴唇紧抿,时而龙飞凤舞,时而艰涩难书,直到半碗灯油已经燃去大半,他的眉头骤然舒展,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目光中溢满愤怒,毛笔在手中应声折断。

“原来如此。好一招调虎离山!”他捶抗大怒,深恨自己为什么着了那人的道!也不知道,现在京城形势如何,但愿子镇能够躲过那人的暗算。

“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梦中的古微微喃喃背诵起汤头歌。

苏安把断笔扔到炕桌上,见她没有形象地面朝他侧卧,怀里抱着枕头,口水横流,一条大腿没形象地耷拉着,几乎掉到地上。

这个女人!

关于古微微的猜测让苏安从刚才的阴暗情绪中暂时走了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家教,养出她这样的奇葩!

她断然不是蓬门小户的姑娘,她的医术、认知已经超过了;可是他也想不到哪家名门,会不给女儿教女四书,难道是哪个武将家?可若是武将家,又怎么会让她被卖,沦落贱籍?要知道,本朝贵贱分明,为了维护纲常,朝廷有令,落入过贱籍的女子,永不可为正室,继室都不可,脱籍后可以为侍妾,否则只能是通房。

古微微的身世,始终是苏安脑海中的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爷爷,让我休息一会儿好不好?”古微微模模糊糊地小声说,“饶了我吧,背不下来了,别打,疼……”

她抱着枕头翻滚到里面,背靠着墙,开始耍赖:“反正就是不背了,打死我也不背。”

灯光黯淡,苏安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想象出她无赖的样子。

可是,她话语中的内容却让他不太高兴。

原来,古微微声音模糊,尤其是称谓,这里祖父祖母也没有爷爷奶奶的称呼,所以苏安就听成了“爷”,他以为她唤的,是她前夫。

原来,她的一身医术乃是前夫所教。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前夫,他心里就说不出的烦躁。

古微微不知道他所想,在床上滚来滚去,时哭时笑:“我错了,好啦,我背,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跑……”

骨碌来骨碌去,苏安眼睁睁地看着她呼啦一下,掉到地上去了,然后一声惨叫惊起,惊天地泣鬼神。

古微微摸着额头:“啊啊啊,疼死了,疼死了,别打了。”

苏安把嘲笑的表情和话都准备好了。然后,然后发现这骨骼清奇的姑娘,在地上滚一滚,继续抱着枕头呼呼睡。

苏安:“……”

其实古微微摔下来的时候,是有点清醒的,她甚至知道她在做梦。可是梦见爷爷,她好舍不得,虽然在挨揍,她也宁愿继续自欺欺人地梦下去。

这个姑娘,成功地做到了。

翻个身,继续睡。

秋天的地上,潮湿清冷,苏安见她又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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