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姐,是你吗?”巫天明的声音在颤抖:“我是巫寿哇。”
“你是?”老太太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戴上:“竹竿?你是竹竿对吧?”
“对,何姐,我是竹竿!”爷爷的双手迎上前去,搀扶住老太太:“你今年八十一了吧,我记得你是庚子年的,比我们家小卉大了十岁,比我大八岁。”
“你记忆力还蛮好啊。”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说:“人老了,不行了。腿脚不方便,眼睛也看不清楚,就耳朵还好使。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是小卉的老公!”
她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你跟我来吧,她的东西我要交给你。”
巫山只好把车锁上,和爷爷一起跟着老人往学校里面走。
正对着校门,应该是学校的办公室和教学楼。
从左侧过去,都是三层楼的教室。
一直走到最里边,才是教职工的宿舍区。
宿舍区的后面,还有一排平房。
老太太摸了半天钥匙,终于找到了,把门打开。
这是一个两居室的房子,里面收拾得很干净。
看到巫山也跟着进来,老人家终于明白,原来两个人是一起的。
“这就是你和小卉的儿子。”她露出思索的神情:“叫......叫板凳,对,就是小板凳。这儿子比你和小卉都高了很多啊。”
她把手比过头顶,可惜,举不上去。
“不是,何姐。”爷爷尴尬地说:“这是我的大孙子,是板凳的儿子。”
“何奶奶,您好。”巫山毕恭毕敬叫了一声。
“诶,好,好孩子啊。”她又掏出眼镜,手伸了出来,巫山赶紧弯下腰去。
“唉。竹竿啊,要是小卉还活着,孙子有这么大了该有多好啊。”何奶奶摘下眼镜,黯然神伤。
“何姐,你的爱人呢?”爷爷看到老太太年龄太大,不想引起她的伤感:“我记得当年,你在学校里做饭,他在学校里打杂来着。”
“他也没了。”何奶奶眼里满是落幕:“当时啊,鬼子把小卉还有十多个孩子就赶到前面那栋房子里。看到鬼子兵把刺刀对准小卉,他拿起扁担。一拳把我打晕了。藏在阁楼里。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到处都是一片火海。没啦,什么都没啦。”
老人的床有点儿矮,四周的床腿。好像是锯子专门锯下来的。
“我儿子在乡下躲过一劫。”老人又戴起花镜,从床头柜里找出一个首饰盒递给爷爷:“儿子在两年前没了。建国后,我就一直在这个学校当校工直到退休。孙子几次要接我去跟他们一直住。我不想啊,我要在这里陪着他们。”
听到这话,哪怕有自己的亲奶奶长眠在附近,经过战争场面的巫山,也觉得背上麻麻酥酥的。
这个首饰盒是紫檀木做的,看不出原本被漆成什么颜色,上面还有灼烧过的痕迹。
爷爷的手在颤抖。轻轻摩挲着。
首饰盒的正面,可能是雕刻的两个小虎头做装饰,现在只剩下一个了,另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
盒子没有上锁,巫天明老人揭开。里面没有任何首饰。
“你奶奶当年,把我给她买的值钱的首饰都典当了,买补品给这里的孩子。”爷爷絮絮叨叨地说:“当年,我和你奶奶住在京师大学堂外面的一间民房里。她正在给你爸爸喂奶,听到炮声,就发疯似的丢下你爸爸往这边跑。”
里面,有一张相片,还有一把锈得不成样子的刮胡刀。
相片发黄得很厉害,大致可以分辨出上面三个人。
爷爷身着长马褂站在奶奶身后,奶奶坐在椅子上,胸前抱着个婴儿,那就应该是父亲巫立行了。
奶奶的脸型很圆,短发披肩,好像是那个年代比较时兴的发型。她的眼睛看不出来大小,因为她在笑着,眯成一条缝。原来,父亲眉宇间长得有点儿像奶奶。
首饰盒里,还有一张牛皮纸裹着。
爷爷打开之后,里面浅黑色的小绒毛,碎了不少。
“这是你爸爸的胎毛。”爷爷说着,又把牛皮纸裹了起来。
“何姐,刚才你要到哪儿去?”爷爷的心情,巫山看不出来。反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何奶奶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我孙子今天晚上要炖排骨,让我去吃点儿。”
“何姐,你说地址吧,”爷爷吁了一口气:“等会儿我孙子送你过去。”
“先别慌,”何奶奶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我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从学校的后门出去,是一个缓上坡。
在半山腰上,有两座挨着不远的墓碑。
其中一个,是抗倭烈士王勤卉之墓。
另外一个,是抗倭烈士张大乾之墓。
奶奶的墓碑上面写着:1937年8月3日傍晚,一小队倭寇闯入我香山慈幼院,即今立新学校。
在这里,有无家可归的孩子二十三人。在日寇战火蔓延到北平的时候,一部分孩子,及时转移出去。从7月28日开始,学校青年女教师王勤卉回到这里,担负起照料这些孩子的责任。
当时,倭寇准备把这些孩子送走,去做细菌实验。手无寸铁的王勤卉老师,和倭国鬼子据理力争,最后惨死在鬼子的刺刀之下,时年二十六岁。
王勤卉,辽河省奉天人,生于一九一一年十二月二十日。
家里时代经商,父亲送她到了北平民国幼师读书。
倭寇入侵我东三省,其家人因不堪鬼子没收家产,据理力争,被鬼子逮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