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
玻璃门紧闭的冷清餐厅里，柳曼儿同唐韵对坐着，她面容静默着，一动不动，但浑身都在隐忍，事到如今，好像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为什么？”
柳曼儿毫无起伏地问，语声沉冷。
“没有为什么。”唐韵淡淡道，将心虚愧疚掩去，“如你所见，都是我做的。我发现我还是没办法跟你当好朋友。”
柳曼儿吐出一口气，垂眸不看她。
唐韵，她的大学同学，两人多年好友，毕业后，柳曼儿本来打算找工作上班的。唐韵说服她，两人合伙开个火锅店，可以自己当老板赚到第一桶金，对柳曼儿来说也的确很有吸引力。她同意了，两人合伙开餐厅。
柳曼儿是做事很认真的人，餐厅装修、食材采买、厨师招募，这些都是她在处理。唐韵则是会来事，跟各个手续部门或者客人打交道，开火锅店这几年，她也在店里认识了不少人。
就在餐厅开得如火如荼，柳曼儿甚至打算想开个分店的时候，突然出事了。
柳曼儿去外地考察，回来时接到许多食材供货商的电话，骂声连连，说她不讲信用，说好要他们临时增加供应，让他们备了货，转头又说不要了，说当初又没签合同，做不得数。
供货商老板在电话里骂骂咧咧：“你们怎么这么黑心的！跟你们合作这么久，我信任你们才临时帮你们调货，合同也没签，你们说反悔就反悔，以后我都不卖货给你们了，这笔钱什么时候结！你给我个话！”
“抱歉……我现在刚回来，一定尽快给你结清，我现在手头没有单子，麻烦你们列个单子给我。”柳曼儿逐一接了电话，才把供应商都安抚下去。
这仅仅是个开始。
柳曼儿去店里，却发现店里大门紧锁，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她打电话给厨师，才知道出了事：“曼姐你走那天，餐厅就出事了，客人投诉我们拿烂菜叶端出去，还有肉也是坏的……后来我们就被勒令关店整修了。”
“韵姐让我们放假，也没说什么时候上班，这个月工资还没结……我们走之后就不知道店里怎么样了。”
是啊，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走之后，店就关了，一个人也没有，唐韵也不在。
之后……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火锅店的名誉已经毁了，等于他们这么多年的心血也毁了，要从头再来。柳曼儿和唐韵，也彻底说开，决裂了。
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唐韵本来就不喜欢她。
做朋友，也都是勉强。
柳曼儿气笑了：“做朋友原来还能勉强吗？你如果讨厌我，就坦坦荡荡地讨厌，何必虚情假意，现在发现还是讨厌，又折回来捅我刀子。”
她顿了下，目光如霜雪，静谧，寒冷。
“不恶心吗。”
唐韵心里咯噔一下，她还是虚的，即使事情已经做出来了，也没那么理直气壮，就是因为她是那种可以跟人虚情假意的人，什么好处都要，才会这样虚伪：“你想怎么样。”
“怎么，难道我还不可以质问你吗。”柳曼儿叹息，“被骗了这么多年，我还不能要个真话？”
“你不仅是讨厌我，是真的想整我吧。”
“是又怎么样？”唐韵也被柳曼儿这些她平时从来不会说出口的话激起了性子，“我忍你很久了。大学的时候就是，大家都喜欢你，把你当系花，男生也都看着你，你呢，却假清高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你所拥有的那些，你却不屑一顾，说真的，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你。”
“我知道你不用怎么努力，就会有很好的人生……但像我这种人，要很努力付出很多才能像你一样。”唐韵说话时牙都咬紧了，呼吸佌佌地从喉管里冒出来，可见她这段话忍了多久。
柳曼儿轻笑，眼底波光流淌。
“像我一样？
什么叫像我一样？你羡慕我什么，被男生喜欢吗？被尾随吗？我成绩好是我学习考试得到的，受大家欢迎被人善待也许是因为脸，但也会遭遇嫉妒，比如你。更何况难道其他人就不受欢迎被人善待了吗？我的家境也一般。你想像我什么？想过有了美貌就可以躺赢一切的人生吗？
可是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的自尊不是来自于我的容貌，而是我所成就的事情。
我觉得你很可笑。
人们也很可笑，一个漂亮的女孩获得机会时，人们总说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一个漂亮的女孩命运悲惨的时候，人们也说因为她长得漂亮。美貌多无辜啊，人们觉得它善，它就善，它恶，它就恶，从来不去想，一件事总是由许多因素复杂导致的。”
你们把世界想得那么简单吗，美貌就可以得到所有？那这种想法真的是很幼稚。
美貌也不过是种天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总是盯着我没有那个所以我不行，只不过是为自己找借口，给自己设限而已。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自己的烦恼，你为什么总要去憧憬别人的。”
“算了……”柳曼儿轻叹，“说了这么多，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唐韵阴着脸，没说话。
柳曼儿反倒是笑地轻柔，像雪悄悄融化：“所以，现在看到我失败你很开心？”
唐韵：“是。”她到底是过不去心中的坎。
“供货商那边是你翻脸欠下的单子？”
“是。”
“客户投诉的烂菜叶也是你做的？”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