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颇为纳闷。
她混入荆府本是想循着荆无畏这条线顺藤摸瓜,一来摸清当年越家军遭叛的始末;二来查出所有参与者的现状,估算一下把这拨人团灭的可能性;三来将付流景与那半柄折扇的江湖传言给弄明白了……要是能混到宫里见沈曜一面那就再好不过。
可惜她在这将军府晃悠了数日,能摸索的地方不易摸索的都溜过一圈,就连荆无畏的书房里的秘柜都打开过了——除了一些赃款和结党营私的信笺,并没有更多可用之物。
就仿佛……斩断了所有与十一年前越家有关的痕迹。
长陵越琢磨越发肯定此乃做贼心虚的体现。
算起来,唯一与过往有点瓜葛的人,是荆无畏的夫人薛宁玉。
相较于荆无畏的诡谲叵测,薛宁玉倒像是个传统妇人,从前每逢征战,薛夫人就在乡间生养孩子,虽说长陵与她并无交集,但这位薛夫人总会在逢年过节带一筐筐的粽子饺子什么的走动,记忆中是个以夫为天的形象——至少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也印证了这一点。
夫君将外面和别人生的野丫头带回府中,薛宁玉不仅没有表露丝毫的不悦,还殷勤的打点起来,荆无畏说要给女儿办宴席,一句话,她就忙前忙后就差没把将军府给翻新了一轮;长陵隔天傍晚回屋发现不仅是衣橱换了,打开柜门里头全是精工裁剪的锦衣华服,新置的梳妆台上摆满了脂粉与首饰。
长陵觉得这位薛夫人要么修的是“忍”字道,要么就是真缺心眼,才能把这种外室之女当成亲闺女般嘘寒问暖——但她更倾向于前者,毕竟蛇鼠一窝,才能做这同洞中人。
只可惜荆家的独子荆灿还在西关军营,要是他能回府,就是多蹲蹲墙角,都不信听不到什么私房话来。
长陵无功无过的待了这么几日,既没查出什么眉目,也没有想象中的危机四伏,愣要说谁给她造成了什么困扰……大概就是符宴旸这阴魂不散的小子了。
自打开云楼和方烛伊对过那么一手,符宴旸似乎就认定了长陵是真人不露相、能挽救他于水火的绝世高手,短短五天就登了三次门,死乞白赖的黏着长陵要学本事。
“南姐姐,你明明答应过要助我过关的……”符宴旸坐庭院门槛上,一边啃栗子一边哭丧道:“现在离士院考核不到十日了,你倒是教我个一招半式啊……”
长陵看他吐了一地的栗子壳,顿时头疼不已——她不是不愿意教,但就这小子的基础,别说十日了,多给三个十日,怕都悬得很。
“那个王珣,确实有点真功夫……”长陵道:“哪怕教你个一招半式,你还是过不了关。”
符宴旸腾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栗渣子,“怎么会呢?你不是会那个什么凌绝拳么?那天烛伊眼看着也要败下阵来,就那么飕飕一掌一拳,就把王公子制的妥妥帖帖的……我要求不高,只要过十招就……”
“那日王珣是让着方烛伊的。”长陵打断符宴旸的话,“到了正式考核那天,方烛伊连三十招都招架不住。”
符宴旸呆住,“不、不会吧……”
“你要实在想过关,考核那日想办法把我带去,我找找有没有使绊子的机会。”
“那不用,不用。我哥知道得大义灭亲的……”
长陵看符宴旸变了的神色,眸光一转,“你之前说过你大哥不想让你进清城院,可有什么原因?”
“说起来很复杂的……”
“我有时间。”
符宴旸轻咳一声,“简单的说就是,我哥他对于清城院的是抱有质疑的……”
“质疑?”
“这个真的……你在金陵城多呆一阵子自然就能懂了,但最好别来问我……”符宴旸苦恼的挠挠头,“我的立场很尴尬好么?”
长陵不问了,“既如此,你又为何非要进清城院不可呢?”
“因为我喜欢啊。”符宴旸理所当然道:“再说我哥的想法也未必就是我的想法……”
这话一出口,长陵心念不由一动。
“算了算了,我知道是我学艺不精,强人所难了……”他摆了摆手,垂头丧气就要走人,长陵看他这一副心灰意冷的可怜模样,不由叹了一口气,开口叫住了他:“符宴旸。”
符宴旸转过头,长陵道:“过三天来一趟,我想办法让你过关。”
“真的?”
“只是你要答应我,我教你功夫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大哥。”
“我说了不是找骂吗?”符宴旸想也不想满口答应,“绝对不说,死守秘密!”
符宴旸走后,长陵坐回石凳上,回忆着当日王珣擂台上的一招一式,要换作是她自己,在不动用内力的前提下,都没有把握在二十招内把他揍扁。
她指尖蘸了点茶水,在石桌上画着横竖撇捺,脑海里过了十种八种拳掌之法,可没有一种是速成的,剑法就更别提了,符宴旸连太虚剑最基础的八十一式都耍不溜,哪有本事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学会一套像样的。
长陵从早琢磨到了晚,又从夜半零星琢磨到晨曦初起,眼见期限过半,才勉强为符宴旸量身定做了一套看上去十足唬人的剑法——仍没有太多把握。
毕竟符宴旸是她见过习武人里资质最差的,而且这厮临时抱佛脚也抱的太迟了吧?
一想到事可能办不成,长陵心中好生不爽,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家伙抓来突击魔鬼式训练的时候,薛宁玉带着一波下人大张旗鼓的来到了北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