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闻言心头大震,脸色霎时一白,只是很快便恢复如常,坐直身子冷哼一声道:“即便我做了这些事又如何?许多人家都做这事,并不独我一个,他们尚且不惧,何况咱们家?
咱们宫里有娘娘,外头还有我父亲,即便有人告咱们谋反都不用怕,这不过是一点子小事罢了,值得你唬成这样?”
说到此处心下越发疑惑,忍不住怀疑的看向贾琏,邹起眉头道:“你今儿是怎么了,以往也不见你这么胆小,莫不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
凤姐因家教之故不曾读书,不通国家律法,向来仗着贾王两家之势横行霸道惯了,又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几乎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
她素来不信阴司报应,故而越发有恃无恐,没有半点畏惧之心。
贾琏见凤姐全不当回事,越发恼怒,只是到底畏惧王子腾之势,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忍气道:“什么叫小事?重利盘剥、包揽诉讼都是大罪,何况还闹出了两条人命!”
贾琏虽然贪财好色,但行事还有几分良心,并不曾欺男霸女,也没做过违法乱纪草菅人命的事。
若不是今日偶然听说了张守备之事,他还不知道凤姐竟如此胆大包天,为了三千两银子,竟生生逼死了两条人命。
凤姐闻言吃了一惊,忙道:“什么叫弄出两条人命?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当初帮着李家逼张家退了亲事,得了银子后便没有再理会此事,并不知后来张金哥与那守备之子自尽之事,此时听闻不禁极为惊愕。
贾琏丝毫不信,冷笑道,“张家退亲之后张家女便上吊自缢了,其未婚夫闻信后也投河而死,你拿着我的名帖做下的好事,从中坐享了三千两银子,如今却说不知?”
凤姐闻言面上有些不自在,“我当初只以往张家退了原来的亲事后与李家结了亲,并不曾想到那张金哥如此烈性。”
她虽胆大妄为,却也没想过逼死人命。
贾琏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心下也有些信了,叹气道:“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却为了几两银子便将好好的一门亲事毁了,
包揽诉讼本就是大罪,何况还闹出了人命,你做的这些事一旦走漏了风声,定将大祸临头!”
凤姐原有些悔意,听了这话却不以为然,“你别来唬我,当初薛家表弟打死了人都无碍,如今这事我虽有些干系,但逼死人的李家,皆因他们家公子贪图张金哥的美色才有此祸,与我何干?”
贾琏见她不知悔改,越发失望,冷笑道:“先时咱们家不过仗着国公爷的情分,才在上皇跟前有些体面,可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岳父权势再大也不能一手遮天,这般重罪,多少人家便是因此抄家灭族,上头一旦追究起来你以为逃得过?”
凤姐闻言一呆,有些慌乱起来,“不,不会的……”
原先她只觉贾琏危言耸听,心下并不以为意,如今听了这话细细思量一番,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起来。
贾琏见她神色惊惶,脸上血色渐退,全无素日的精明强干,心下剩余的怒火也渐渐熄了,“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唬你做什么?
我先前也同你一样,糊涂至极,要不是运气好遇上了一位极好的先生,只怕如今还懵懵懂懂,连阖府的基业都要被人夺了去!”
凤姐闻言大惊失色,“二爷这是什么话?咱们的家业如何能给人?”
贾琏冷笑一声:“你细想想,论理不管是爵位还是产业都是咱们的,可现在谁不知荣国府的当家主人是二老爷二太太?
明明是长房长媳,这府里你我可曾当家做过主?只不过帮着管些庶务罢了,倒成了给二房跑腿的。
你虽说是管家奶奶,却也不过是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府中的正经大事都得问过二太太,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况且你我至今只有大姐儿一个女儿,咱们无子承继宗祧,你劳心劳力攒这么多钱财有什么用?这偌大的家业最后还不是别人的。”
凤姐闻言如遭雷击,脸上血色尽褪,半天说不出话来。
贾琏又道:“况且你以为你做的事别人都不知道?殊不知这些都是人家玩剩下的,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还懵懂不知!”
凤姐半晌才明白贾琏话中之意,顿时脸色煞白,颤声道:“怎么可能,那是我的亲姑妈,当初也是她让我管家的……”
贾琏闻言冷笑一声,“亲姑妈又如何?如今不过是宝玉还没娶媳妇才让你管家,将来宝玉成了亲,你觉得是你这个内侄女亲还是儿媳妇更亲?”
凤姐顿时六神无主,“那咱们该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要将爵位和阖府的基业拱手让人,只觉心如刀绞。
她素日忙里忙外,阖府大小事都十分精心,不过是因为这府里将来都是他们夫妻的,若是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她何苦那般操劳?
贾琏道:“为今之计,你赶紧停了外头的印子钱,经手的人都处理干净,那些票据也统统销毁。
包揽诉讼的事也赶紧抹平,先前那张家便多给些银子,多少也能减轻些罪业。
二则好生调理身子,到时候生个哥儿,只要咱们大房有了后嗣,这家业便还是咱们的。”
凤姐也是舍不得那些银子,但她是聪明人,分得清轻重缓急,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应了,“我明日便打发旺儿去料理干净。”
贾琏这才欢喜起来,搂了凤姐笑道:“这才是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