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采没什么讲究,就随意让人在院内摆了些菜式,也不用人伺候,与他边吃边聊。
见他有些讶异,便一边为他夹菜一边解释道:“在何处吃并不能影响菜的风味,你瞧我这庭院中,重重叠叠的紫藤花树,葱葱郁郁的兰草,岂不比在逼仄的大堂中要好上许多。”
在陆明玑看来,苏流采这人实在是矛盾得很,你说她是个俗人,她却有着高贵的身份和精致的容貌,仪态优雅,即使夹个菜也比别人好看。你说她是个贵族,她偏偏没什么规矩,举手投足间尽是散漫,与她在花楼中带回的奴隶同桌而食,为他夹菜,边吃边聊。不像他想象中的大晋第一女将军,却又胜似他想象的苏流采。
他这样想了,便也说了,认真道:“将军与我想象中不大一样。”没再自称“奴”,而是“我”,因为他知晓了,这人并非客气,而是确实不在意这些虚礼。
“想象?”苏流采闻言同样认真地看着他,回道,“我在西北的时候,京都之人便爱想象我,有人说我有三头六臂,九岁便能在上林苑中射杀猛虎;有人说我长得凶神恶煞,可止小儿夜啼;竟还有人说我......”她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接着道,“罢了,你说,这些哪个是我,哪个又不是我?”
陆明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下了头,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苏流采见不得他这幅模样,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夹了菜不再在放入他碗中,而是直接递到他嘴边,陆明玑没有多想,顺嘴便吃了,还轻轻地舔了一下筷头,直嚼了两口才发现不对,猛然抬头。
“哈...哈哈......”苏流采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陆明玑红晕蔓延到脖子,简直想上去捂住她的嘴。
见他实在窘迫,苏流采才止了笑,慢吞吞举起手中的筷子道:“公筷。”又从碗碟上重新举起一双,“我的。”
“......”陆明玑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样的解释并不能缓解他的尴尬好吗!
接下来的陆明玑基本不再说话,只顾红着耳朵埋头吃饭。
苏流采则是面带笑意,继续慢吞吞地为他夹菜,一边则欣赏着随风轻轻摇摆的紫藤花树。
院子里的紫藤花树是苏流采幼时同祖母一起种下的——可叹堂堂朝阳大长公主竟也有闲心陪孙女植花种树。
这棵树活了许久,见证了镇国侯府的兴衰败落,也见证了小主人的成长变化。
这个季节的京都寒意尚重,紫藤尚未开花,却隐约叫人觉得,今年这花,应当会长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