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终究放心不下邱明泉这边,还是待在了屋里紧张地看着。好半天,邱明泉身上的伤口终于消毒完毕,几个男生取来的热水袋隔着小毯子,捂在了他身子外面。
没办法,体表温度有点低,不敢一下子泡热水澡,得先慢慢加温。
韩立赶紧接过碘酒,紧接着帮着封睿开始处理伤口。
封睿身上的伤是最轻的,除了手掌为了着力到处乱抓伤的厉害以外,剩下的就是手臂上划伤处处。韩立毛手毛脚地帮他处理着,邱明泉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实在忍不住:“韩立你……你轻点。”
封睿立刻转过头,脸上有刹那羞涩而开心的笑意:“一点也不疼。”
韩立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没事了没事了,这脸色眼看着就好多了!”老村长大大咧咧地一挥手,“俺们山里每年不得掉几个人下去啊,习惯了!——咦,还有一个娃呢?”
韩立这才抱着碘酒瓶,慌忙跑了出去,伍小天也跟着端了一大木盆清水跟了出来。一出门四下张望,韩立才松了口气:向城一瘸一拐地并没跑远,而是一个人坐在房檐下的石墩上,沉默地望着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边。
屋子里的男生们吵吵嚷嚷地,在屋里往木桶里倒热水洗澡,侧耳听听,屋里传来邱明泉和封睿低哑的交谈声,还有村长的大嗓门:“一人给我灌一大碗浓糖水,快点快点!……”
韩立挨着向城坐下,不由分说捉住了他的脚踝:“伍小天你回去吧,这里我来。”
虽然向城全身都是划伤,可是韩立很清醒的知道,那些反而不碍事,严重的是他的脚。
向城光着脚在山路上狂奔了许久,不少地方都划破了,泥污浸泡着淋漓的伤口,血污已经变成了黑色。
韩立开始用毛巾和温水帮他清洗着脚底的创口,向城一动不动,没有在韩立清理伤口时发出一声叫痛,只是脸色煞白,不时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
“他怎么样?……”他忽然低声问。
“谁?你睿哥啊?”韩立随口道。
“不,我问……邱明泉。”
“哦,没事了,村长说这山道边经常掉人下去。体温有点低,但是不严重。”
向城不说话了,好半晌,才木然道:“韩立……我是个彻头彻底的坏人。睿哥猜得对,我又卑鄙、又阴暗,又狠毒。”
韩立不吭声,只闷着头干活。他知道处理这种深的伤口心软只会留后患,所以下手也狠,反复用碘酒清洗了好几遍才罢手。
他拿着从屋里农家找来的干净布条,帮他缠好,粗声粗气道:“少废话了,省点力气下山。算了你这脚丫子也废了,下山还得我背你。”
总算弄好了脚底板的伤口,他又开始一点点帮向城清洗身上的划伤,这一下遭的罪更多,碘酒一道道涂上去,向城脸色已经越来越白,脸上已经全是冷汗,不知道是疼的还是什么。
他独自出了会儿神,道:“你还在这儿干嘛?回屋里去吧,我一个人就好。”
韩立粗眉一扬,明亮的眼神充满了痞痞的浑不吝:“少废话,我就待这。”
向城终于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望着他浑身湿透的样子,怔怔道:“你还真奇怪。你听到我把邱明泉推下去,你怎么不害怕?”
韩立斜睨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哼哼:“得了吧您哪!就你这小样,叫你揍人你敢,叫你杀人,你还不吓尿了啊?”
向城木然道:“……你真的不信我会杀人吗?”
韩立不屑地嗤笑一声:“我就是不信!封睿那个蠢货懂个屁!”
向城怔怔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中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模糊。
“你才是什么都不懂。”他低低道,拿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我这里……长了一个毒疮。你看不见,我自己却知道。”
韩立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目光终于凝重起来。
“真的流脓淌血的话,就把它剜掉。”他沉声道,隐约有了点小大人的沉稳,“关二爷中了毒箭还得刮骨疗毒呢,自己得下狠手。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来帮你!”
向城呆滞幽暗的眼神终于微微有了点活气,低声反驳:“你根本什么都不会……小爷在农村满地撒欢逮蛐蛐的时候,你还在城里幼儿园尿地图呢。”
韩立哈哈大笑:“我们城里幼儿园也逮蛐蛐,玩泥巴!”
向城没再说话,慢慢地低下了头。
韩立等了一会,好奇地低下头从侧面看了看他的脸,却忽然傻了眼。
近在咫尺的向城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牙齿也在微微打战。
“怎么了?这么疼?”韩立吓得不清,焦急地得团团转,一个劲地问,“你到底要不要紧!不行咱们立刻下山找医生去!”
向城终于停住了颤抖,埋着头低低道:“没事,真的没事……我只是害怕。”
韩立默默地看着他,终于闭了嘴。
好半天后他一抬头,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峰,惊喜地叫:“喂,你看!”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空气清新,远处的山峰从黑暗中显出轮廓,霞光忽然从远山边乍现,显出一道道浅金色。
一轮红日在青黛色的群山中缓缓露出一点,层峦叠嶂,霞光万千。一层耀眼的金辉渐次地铺在群山的山峦顶上,形成了山间青绿、山顶金黄的奇观,分外瑰丽壮观。
向城红肿着眼睛抬起头,看见那美景,一时也屏住了呼吸,忽然,韩立扯着嗓门,向着屋里亮声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