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好一阵子,外边再无动静,三人才走回暗室门口。
柳云义在门边摸索,找到开门机关,也是一枚铜扣。
他轻轻按了三下,那门自动旋开,三人鱼贯走出。
一进客厅,柳龙安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刘员外蜷缩着,趴在血泊里。不远处,刘夫人浑身是血,仰面朝天,脖子被刀割断,鲜血犹自汩汩流出。她旁边是一大片花瓶残片,想是她打和尚时摔碎的。
那个家丁趴在厅门处,后背上满是刀口。显见他见势不妙,逃跑时被和尚乱刀砍死。
院子里横七竖八,到处是尸体和血渍。偌大一个刘府,除了三人以外,竟再无活口。
所幸的是,刘府接柳氏父子的马车,仍停在丈高的院墙边上,尚未卸马。驾车的枣红马,不管府里发生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兀自悠闲地吃着地上的草料。
“刘雨菲”焦急道:“快送我回去!”
由于柳龙安在她后颈上写下了定魂宝符,她此时身体虽是刘雨菲,但灵魂却仍是韩山童。
柳云义从树上解开马绳,低声道:“是非之地,咱们快走,逃出去再说!”
此时天已擦黑,正是晚饭时分,大街上十分寂寥。
马车冲出刘府,向北蹿行。枣红马或许是养足了精神,抑或知道车上人心焦,放开四蹄,一路狂奔。
街道两侧炊烟袅袅,鼻中闻到淡淡的鱼米之香。
柳家住在大都郊外山脚下,距大都城内三十余里,马车便是朝着那个方向逃窜。
柳龙安望向身侧的“刘雨菲”,居然在恐慌之际,内心升起一股说不出的甜蜜。
待父亲施法之后,她自然会变回那个妙龄少女。
父亲说过,要相信缘分。刘府一行,固然惊心动魄,却也接回一位天女。如果没有此等际遇,以自己的家境,哪有机会与这样的富家小姐同车。
父子俩虽然有此手艺,但依旧家境平平。父亲曾说,再遇到几个富人的生意,就能攒到足够的钱,翻盖房屋,围起院落,给他娶上一房媳妇,一家人平平静静地过活。他们的生活理想,仅此而已。
柳龙安没有奢望过到城里生活,他知道父亲离不开那个神秘的山洞。
那是父亲的通灵屋,就掩藏在自家土屋后面的山坡上。
柳龙安经常随父亲上山打猎,打下许多兔子、山鸡、野猪,由父亲送入通灵屋,供奉里面的神灵。
通灵屋只有父亲才能去。他未曾走近,不知那神灵为何物。
“咱们这是去哪儿?”
柳龙安忽觉胳膊被人一摇,见“刘雨菲”白玉般的小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长长的睫毛下,晶亮的眸子正望着他。
他心中一热,结结巴巴答道:“好、好像是回、回我家。”
“刘雨菲”随即松开手,扭脸望向朦胧的远山。
柳龙安低头暗想,这女孩子如今孑然一身,即便日后投奔亲戚,近一段时日,恐怕也要暂住我家。一想到可以和她朝夕相处,他心中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马车出了大都城北门,向着远山疾驰而去。
又跑了一盏茶时分,两侧屋舍已十分稀疏,四野变得愈益空旷。
突然,两个身影从车旁一闪而过。其中一人蹿到马侧,伸手勒住马缰。枣红马前蹄奋起,身体后坐,马车猛地刹住。
车上三人猝不及防,均向前扑倒。
柳龙安直起身子,见马前站着一对高个子男女,都是三十几岁模样。
男人蓬发,身着灰色长袍,一副哭相,眉间有一道极深竖褶,显是心苦所致。女人头上黑色扎巾,身穿一件黄衫,面目十分俊俏冷艳。
女人手指“刘雨菲”道:“你看,她是不是长得很像?”
男人看了两眼,没好气地道:“像什么像,横眉立目的!”
女人道:“那是因为她现在不是她自己。”
男人低声道:“我讨厌她。”
女人嗔道:“就算真是我和大师兄的孩子,你也没必要这么鼠肚鸡肠。”
男人嘟哝道:“反正看见她,我这心里就难受。”
女人吼道:“我嫁都嫁给你了,这点事还不能容忍吗!”
男人嘴里“啧啧”了两声道:“越是有外人,越是不给我面子。”
女人突然指着柳龙安道:“老不死的,你快看,那个男孩怎么是马脸蛇身!”
男人揉揉眼睛,定神看看,脸露惊喜:“嗯?莫非是个妖精?”
女人脸色十分紧张,道“我去摸摸他的斤两。”说着就要上前。
男人道:“我来。”手里松开马缰,双眼虎视柳龙安,陡然纵到车帮外侧。
柳云义惊慌地拦在他身前,双手颤抖着抱拳道:“敢问二位英雄尊号。”
男人一愣,瞪眼道:“你跟我叫高公,跟她叫高婆。”
柳云义颤声道:“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怎么可能是妖精。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还请二位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说完一揖到地。
高公用手大力一推,柳云义踉踉跄跄,跌坐在地。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虽学得驱鬼辟邪之术,但于武功一道,却毫无根基。
那高公双手一错,右掌倏然越过车帮,砰地打在柳龙安胸前。柳龙安向后一躺,仰跌在车上,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高公右掌变爪,向柳龙安面门抓来。柳龙安不及躲闪,两眼被他手指扣得生疼,随即不敢稍动。
高公轻轻放开右手,道:“老不死的,他是个雏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