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节过后,殷渺渺向松之秋告辞,打算与云潋离开山庄继续游历。松之秋听闻,便置了一桌小宴替他们送行,又赠了些花蜜果酿。
“此番多谢少庄主相助,受益匪浅,不胜感激,区区薄礼,聊表谢意。”殷渺渺把准备好的谢礼递过去。
礼物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白玉瓶,朴实无华,甚至无多少花纹装饰,可按照修真界的规矩,这种当面赠予的却看起来平凡的,往往是相当珍贵的东西:“不过举手之劳,何至于此?”
殷渺渺笑了笑,玉瓶里的不是其他,是三滴荷露,用来做谢礼不轻了:“少庄主万勿推辞,日后说不定还有叨扰之处。”
松之秋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点了点头:“那就却之不恭了。”
吃过席,殷渺渺和云潋正要走,杏未红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等等。”
“杏姑娘找我?”殷渺渺意外地看着她,“莫不是来送我的?”
杏未红递过去一方白帕子,四只角合拢在中央,似是包着什么东西:“给你。”
殷渺渺闻到了丝丝甜香,接过来打开一瞧,是串用白兰花编成的十八子,半开半合的象牙白花朵儿被编成了手串,拢在腕上有暗香盈袖。
“戴这里更好。”杏未红比了比衣襟的扣子,“可以香很久。”
殷渺渺眨了眨眼:“这是你的还礼吗?”
“是啊。”杏未红细长的柳眉皱在一起,看起来挺烦恼这种人情往来,“还清了,婢子告退了。”
说完,掉头就走,不是一般得干脆直接。
松之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淡淡道:“侍婢莽撞,失礼了。”
殷渺渺把花串别在衣襟上,意有所指:“身处纷扰红尘,却能恪守本性,众人汲汲于名利,却能不为其所扰,岂非难得?”
仙椿山庄平静安逸,太容易消磨志气,杏未红是松之秋的人,地位非同一般,能够耐下心来浇花洒水,勤修苦练,已是有了修士的心性。
可是,松之秋说:“有这个心,没这个命。”
殷渺渺笑了起来:“天无绝人之路,少庄主不就是帮她抓住了‘一线生机’吗?”杏未红资质极差,偏偏是纯阴之体,转机当是在床笫之事,**后把人赶去修炼,她不信松之秋心里没数。
果然,松之秋顿了顿,却道:“不是我,是她自己抓住的。”
最初的最初,是她自荐枕席:“少庄主说过我是纯阴之体。听说这个体质很难得,那给少庄主当鼎炉可以吗?”
当时,他因着某种缘故进阶过快,需要巩固境界,纯阴之体的鼎炉是个很好的选择,没有理由不答应:“可以。”
这才有了今天。
谁人不晓得“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有一线生机”,但真正能够抓住并努力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又有几个呢?
离楚蝉失踪已过了小半月,齐、楚二城什么消息也没有查到。
更使人忧心的是,楚蝉魂灯未灭,却没有任何人传来消息,似乎对方就是想掳走楚蝉,而非是想通过她达到什么目的。
齐盼兮和楚汤各自回城去求见自家真君出手,集二城之力把中洲翻了个底朝天。孔离亦是请了同窗好友帮忙,在各地留意小公主的消息,然而,楚蝉就好像水入大海,叶飞树林,再无一丝半点的消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孔离的叹气声与日俱增,私下里和飞英说:“小公主资质不错,又生得美貌,人家留着她的性命,怕也是……”他无数次被楚蝉的单纯气到胃疼,看到她犯傻就头疼,可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无缘无故遭了难,总归叫人于心不忍。
飞英是天生的热心肠,虽然和楚蝉相识不久,依旧帮忙出主意:“敢掳走楚蝉,对方的实力肯定不容小觑,元婴修为的人在十四洲数也数的过来,能不能……”
“道修这边不说,还有魔修、妖修那儿呢。”孔离摇摇头,“就算找到了,你觉得齐、楚的两位真君会为个孙女闹到什么地步?”
他压低声音,小声说:“老家伙们惜命着呢!”
“所以没办法了?”
“是啊,能做的都做了,接下去就看命了。”孔离长叹一声,“这就是劫数,过得去,更上一层楼,过不去,死。”
飞英愤愤:“绑走她的人太坏了。”
“呵,世道艰难,修行不易。”孔离用扇子敲着手心,唏嘘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自己有实力才是最可靠的,蝉儿被被保护了这么久,该学会自己活命了。”
“小飞英,你也要努力才行啊,关键时候,只有自己最可靠。”
在中洲,有个地方叫十方镇,汇集三教九流各路人马。
来到此地的修士,不问出身姓名,不问师承过去,无人主持公道,无人路见不平,能不能活下来,全看有没有本事。
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能办些在仙城里办不到的事,比如□□,比如打听消息,再比如搞些市面上见不到的玩意儿。
差点让楚汤栽个跟头的魔婴,在这里随便哪家药铺都能买到;被天义盟明令禁止的禁药和毒物就随便丢在七星斗柜里,报出名来,小二眼皮都不眨一下地就给你称量好;在暗藏的门子里消遣,指不定就能见到几年前名门大派失踪已久的女修,她被废了经脉,沦为鼎炉,不复昔年颜色。
人不当人,命不是命。
十方镇不吃外头仙城的那一套,有自己的规矩。按规矩办事,许能全身而退,敢挑战此地的规矩……会有人教你做人,哦不,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