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一只手不慎碰着几案上的茶水,随之茶盏斜倒,将深木案上陈列的一排木签浸湿。
几案前的楚媚眼波一凝,错愕。
“哎呀!”
彩绘琳琅阁,锦绣屏风前的夏秋听到声响回身,便看见几案上一片狼藉,惊呼道。
楚媚快速捡起湿透的几支细长木签子,用衣袖轻轻拂去那些水渍。
“哼!”夏秋一把夺过楚媚手中签子。
“我……”
夏秋端详木签子上的黑色字迹,手指微微一捻,对楚媚怒气冲冲道:“我要去找白茶姐姐,你自己收拾你的桌子。”
她话音刚落便甩门而走。
身后,楚媚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出神。
许久。
“咚咚!”敲门声起。
楚媚手指微紧,怔忪的神色又换为一贯的浅媚。
“公子,十一姑娘来了。”门外有人声道。
楚媚推门而出。
此刻身在东栏琳琅阁的苏隐其实刚到不久,自因千里楼主情绪微微失控后她便一路直朝东栏。
楚媚推开门时就看见她的神情似与以往不同。
他微微斜靠门框上注视她,媚眼如丝勾人:“你似乎心情不快?”
“并不是。”苏隐抬眸看他“只是,回来的路上,吾才隐约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哦?”
苏隐便将刚才街上所遇事情一五一十说与他听。
阮飞院的打戏。
影七的称呼。
千机楼主的戏弄。
一字一句说的分毫不差。
楚媚听了有一会儿,见她话语一停,便开口问:“你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因他唤你娘子,欺你名声,占你便宜;还是因他说你是韩十一?”
他一语指出关键,仿若青山迷雾忽然被人拂袖弹开,让人思绪顿时明朗。
“韩十一。”苏隐轻轻吟念这个名字,一抹凝重倏忽染上心头。
--她叫苏隐,不叫韩十一。
若这两者毫无干系也就罢了。
偏偏……
苏隐和楚媚互相对视了一眼。
事情要从他们给苏隐制造和千机楼主偶遇的计划开始,在观察分析千机楼主的活动踪迹后,模拟,区划,传消息,他们最后便将计划地点定在了苏隐方才出事的那条道上。
既定身份楚媚已经打点好了,是韩家堡堡主韩臻的远方亲戚韩十一。
既定计划李英也打点好了,差人调戏苏隐,但苏隐因身负重伤打不过很恰好地摔到千机楼主面前。
延伸计划是看事情走向,总之有了一回印象,之后偶遇打交道什么的就顺理成章了。
可千猜万想,他们都猜不到结果是这样的。
“韩十一。”
楚媚似笑非笑,一字一词却让人眉宇染上一抹凝重:“我昨日才与韩臻打点好,这件事除了你我英娘不超过六个人知道,那么千机楼主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他之前猜错了,这千机楼主实际身份尊贵不可言?
只有大势力的主子才能将网撒入江湖这深海中,将一条又一条隐秘消息牢牢掌控在手里。
苏隐却是信誓旦旦摇头:“楼兰朝廷这些年一直在关注西中江湖动向,我曾经贵为卦天师,想知道一些隐晦并不难。千机楼与世隔绝,并没有什么情报网。”
“哦?”
与世隔绝没有消息来源,这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真是不解之谜啊。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楚媚问。
“吾不知。”
“他既然能说出你韩十一的假身份,我只怕他已经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在戏耍你罢了。”
苏隐闻言,微微抿唇,复问:“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媚忆及那一道飘渺超尘的身影,不答,只问:“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登徒子。
劫数。
孽障。
之前在街上她因恼极没细想,可现在这么一回想,他也确实不像个登徒子,不仅不像,是太不像了。
苏隐陷入沉思--这人简直像青山雾霭,像黑潭流水,看不破而又迷障万千。
他的举止她皆不明白,但还好她知道他是那劫数。
“如若他知道我此刻的身份和目的,我该如何是好?”
“趁他还有兴致,靠近他,接近他,陪他演戏。只要能靠近他,你总会有机会杀了他。”
“万一他再唤我娘子……”
楚媚调笑道:“你可唤他夫君。”
苏隐一听这话,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有人“嘭!“一声闯门而入。
“十一十一。”李英步履生风,拉住苏隐“你没事吧?”
“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十一,你还记不记得今日调戏你的那小子?”
自然记得。
“我剁了他手指头。”
“……“苏隐怔忪。
“……”楚媚盯着她腰间的杀猪刀。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计划出错了。我不是为了配合你们差人演了一场戏?他们排练了几天但是没上场机会啊,那许致根本不是我朋友手底下人。”
说到这个李英就来气。
该死的许致没事抢什么戏份?
害得那一群人都来找她哭诉,想想一群大男人围着自己委屈巴巴,李英恼恨得差点拔了杀猪刀。
当下干脆利落地去寻许致。
正好撞见那好不容易清醒的臭男人正在调戏小丫鬟,她怒火中烧一丢杀猪刀。
力道没掌控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