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这厢大老爷与妻子对面而坐,夫妻两相对无话。屋子里侍候的人早都避了出去,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头,深恐触了主子们的楣头。
外间摆的自鸣钟准时响起,大夫人才抬起手以帕拭泪。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好好的怎么把娘给气得离家?还撂下话要休了你?”大老爷重重的叹口气,拍着桌子沉声问着妻子。
大夫人呜咽着,“我就只是……看着…看着不忍啊!”大夫人想到养在身边时妍丽姣好的少女,如今瘦弱苍白得瘦骨嶙峋的模样,就觉得心痛如绞。“你没看到,她整个人都瘦脱了形……”
“你看着不忍又如何?你还记得吧!当初她离开时有多决绝?就算她亲娘派来的人不许她见我们最后一面,难道她就不能给咱们留封信吗?那就是个没有心的丫头!”
说起养女,大老爷与大夫人一样感觉非常的复杂,当年这孩子是她亲爹亲手托付给他的,但秀宁县主随后却派人来照顾孩子,好像不相信他们夫妻似的,将孩子放在他们家,顶着他们么女丁筱清的名义,却不许他们管教这个孩子。
好好的一个孩子被教歪了!
“你莫忘了,她已经不是我们的孩子了!”想起母亲与他们说养女到湖州之后的种种,丁大老爷就觉得臊。
大夫人嘤嘤轻泣,她当然知道养女已经死遁。如今的她跟自家就是毫无关系的人,只是……“我看着她,就想到了死在天灾里的女儿们。我……老爷!她毕竟喊咱们十几年的爹娘啊!”
是。她确实是养在他们膝下十多年,但是,她却不曾在母亲跟前尽孝过,初一见面就令老人家生厌,仗着她生母给教养嬷嬷撺掇着,压根就不曾把他这养父的亲生母亲放在眼里,要人处处哄着捧着。稍有不顺就吵吵闹闹,闹腾得老人家不得安宁。
他们夫妻对她有养育之恩。她离去时尚且冷情至斯,遭了难被人弃,就想要再回来?就算他们两夫妻肯,丁家其他人可愿意?
“父亲?”丁修书和丁修刚兄弟并肩而入。
“你们怎么过来了?”大夫人拭着泪边问儿子。次子丁修刚走到母亲身边,“方才一下衙,就听到祖母撂下狠话,带着三婶和十三妹妹走了,三叔便让我们赶紧回来问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丁修书兄弟其实已在外头听了好一会儿了,见父母亲说来说去都没说到重点,急了才进得门。
“娘,您就别伤心了!十四妹和十妹妹如今有祖宗照护着。您该为她们开心才是。”
“我……”大夫人拉着长子的手,想要说什么,丁修书却没让母亲说。而是直言道:“您不觉得奇怪吗?她在京里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被逐出了窦家,又怎么知道您在京里?”
大夫人愣了下,她没问养女,“兴许是县主跟她说过……”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不信,把人接走时。连面都不让见的,深怕他们会缠上去要好处似的。县主会跟她女儿说,她养母进京了?
秀宁县主这个人阴狠自私,又不守妇道,还很胆大妄为,试问这天下有那个女人,敢要丈夫认下自己红杏出墙所生的私生女,她就敢!也就莫怪平辽将军反击,趁其不备将外室所生的儿女记到族谱上。
“南靖伯家的长子真有那么不堪?窦家竟然不肯认账,宁可忍下绿云罩顶认下妻子的私生女,也不愿让自家女儿嫁?”
“南靖伯的长子是个残废,幼时就双腿成残,都快二十了,南靖伯都没请封世子,明眼人一看就知,这爵位怕是要落在他弟弟身上,承不了爵的嫡长子在家里的地位最是尴尬不过,而且嫁过去之后,诰命、爵位都与自己和她生的儿子无关,窦家自然不肯。”
大老爷抿了口茶,“再说,这门亲事,等于是老南靖伯以命相胁得来的,就是老平辽侯也不乐意!可是他不能开口反悔,人家可是救了他一条命啊!他若反悔岂非忘恩负义?”
丁修刚冷笑,“老平辽侯生前就一直没有明言,这门亲事,到底是落在家里那房那个孙女的头上,他若真心,早早定下名份,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由此可知窦家人的心性,只怕前平辽侯世子这趟出征,回来后也讨不了好吧?”
平辽侯的爵位是因功封赏,老平辽侯死后,依礼法就该世子袭爵,偏生秀宁郡主不想丈夫被嫡婆婆母子压着,硬是让鲁王与太后连手向皇帝施压,只是如今,平辽侯爵位被降,连同她自己的郡主位份也被降,算是偷鸡不着蚀把米,现在两夫妻还和离了!
有此例在前,想来日后想同秀宁县主及鲁王效法,想越过礼法承袭的人,只怕不能如愿了!
大老爷隐约觉得,平辽侯为外室子女正名的事,会闹得这么大,应该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是皇帝吗?仅仅是为了不甘被太后及鲁王施压,做了违心之事,才这样反击?
他转头看妻子,大夫人还拉着小儿子的手,对他泣诉着养女有多惨,他听了也觉心酸,可是那是人家亲娘所为,他们这养父母如今已跟养女没有任何关系了!就算觉得心疼,又能如何?难道真能违逆母亲的意思,把人接回来?以什么名义?什么身份?
“娘,您同情可怜她,我们都明白,就是养的狗儿猫儿的落了难,知道了也要伤心一阵子的,可是她这事,是一辈子的事,她亲娘都不管她了,咱们要怎么帮?名不正言不顺的,而是她是个大姑娘家,您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