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蒙山。关王庙。
大雪纷飞的冬夜,这个叫陈化及的少年,蜷缩在四下漏风的钟亭瑟瑟发抖。眼前是元贞口中的大恶人李文成。在脏兮兮的破旧棉被下,李文成没有一丝生气,形似死人。
不知是天寒还是中毒更深,自己的左手也愈发麻木。这让本就因寒冷无法入睡的陈化及心里更加不安,他每隔一会,便要伸手去探老前辈的鼻息,见呼吸尚在,心下稍安,就靠在钟亭的柱子上抱紧双腿闭眼休息。
就这样,陈化及艰难地挨到东方露出鱼肚白,天上的雪,似乎也已经停了。迷迷糊糊间,耳畔传来癫燥的呼喊声:“干什么,干什么!吃,吃……”睁眼看,只见昨天那个疯疯傻傻的大汉手里握着一个黑馒头,咧嘴朝陈化及傻笑,“嘿嘿,吃!”
“疯大叔,谢谢你!”陈化及起身感激地接过馒头认真道。可这干巴的黑馒头着实让陈化及犯了难,自从父母双亡后便流落街头乞讨,什么样的苦没吃过?这样的馒头对他来说就如同珍馐佳肴。可老前辈中毒太深,躺在这里气若游丝,别说吃饭,怕是呼吸都有困难。陈化及蹲下来,把馒头放在李文成嘴边,晃动着他的身体道:“前辈,前辈,你吃点东西吧。”
“神不在焉……此人毒气已入五脏六腑,三魂少了两魂,七魄丢了六魄,你省下这个馒头自己吃吧!”
陈化及抬头,只见元贞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钟亭边。言语间,神情似笑非笑,仿佛一方面为天蚕堇诡异猛烈的毒性感到微微吃惊,另一方面又为看到李文成命不久矣而略感喜悦。“这道长看来不是坏人,但怎地如此铁石心肠?”陈化及心中默想。
“小子,你一定在想我与这恶人到底有什么仇怨,为甚见死不救?”元贞正色道,“你可曾听说过八卦教?”
陈化及茫然摇头。显然,江湖上的事,对于这个年少的小叫花子而言还太过遥远。
“这八卦教是中原第一大邪教,教中各路人马数以万计。按八卦中‘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分派,其中又以‘坎、震、离’三支最为发达。教中分文宗与武宗,武宗演习拳棒刀剑,各个身手不凡;文宗运气练功,功法奇邪,也让正派诸多好手死于非命。八卦教各派平日里各自为政,但一遇强敌便同进同退,数十年间,各路正派高手数次围剿,均死伤惨重无功而返。江湖上听闻八卦教名声,莫不闻风丧胆。”元贞言及于此,手指满脸青色毒线、人事不省的李文成道,“这大恶人便是震卦门——‘东方震宫’门下阴使君李文成!与我虽无直接仇怨,但其人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枯荣禅寺明安大和尚便是死于他手!这恶人本就人人得而诛之,你说,我该如何救他?”
听闻元贞此话,陈化及虽然不懂江湖之事,但心中已略微明白其中缘故,追问道:“请问道长是何门派?有没有厉害功夫?”
元贞大笑道:“我本是襄阳真武观道人,功夫没甚高明,煎茶煮药、开坛做法还是会那么一点!有缘来此住了几年,今日碰见我也算你的造化,我可试着救你性命,但天蚕堇毒性厉害,就算能活,恐怕你这一生也难做重活,更不要说习武弄刀了。这阴使君,且由他自生自灭罢。”
陈化及原本生在书香门第,自小在父母和私塾老师教化下,文字识得、书经读得,后经白莲教与清廷战乱,父母双亡,只好一人流浪在外数年。听元贞此话,陈化及道:“习武弄刀,本非我愿,倒也没什么。只是我答应了前辈,要送他去大黑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前辈能施我三个馒头,可见就算他真的曾是恶人,心中也该尚有一丝善念。请道长搭救前辈!”
元贞看着稚气未脱但眼中有精光内敛的陈化及,鼻中一哼:“小子顽固愚蠢!恶人永远是恶人,你救冻僵毒蛇,醒来它第一口便来咬你……”
陈化及心中暗忖:“看来道长铁心不救前辈。我中毒因沾染了前辈毒血,那么解毒方法应该无差。我姑且留下,道长对我用的办法,我便依样画葫芦对前辈用,道长给我的药,我便分前辈一半,就算两人好的都慢些,终归能救活他的性命。”
想到此,陈化及向元贞拱手称谢:“救命之恩,化及日后一定报答!这老前辈已然垂死,还请道长允他睡在亭中,供他饮食,生死看他造化!”
元贞见陈化及固执、恳切,只好叹气应允。从庙中取来热粥,食指凌空疾点李文成颊车、合脊二穴,李文成原本紧锁的牙关顿时开启,陈化及蹲下小心将粥食喂入前辈口中。而李文成,仍是昏迷不醒,人事未知。
轩辕黄帝与老子的“黄老之术”在这片土地流传数千年。而道家医法便自黄老术中来。
元贞在庙中席地而坐,三指搭在陈化及脉门之上。奇怪的脉象!脉在筋肉间时急时缓,三五不调,止而复作,如鸟雀啄食。
“毒气疾攻脏腑,衰败所致。再晚几日,你便如那阴使君李文成,恐难回天了!”元贞看着陈化及布满青线的左手缓缓道,“卷起手足袖口,我为你施针。”
陈化及卷起胳臂袖子和腿上袖管,端坐地上。元贞取银针在他的曲池穴、三阴交施针,须臾间,陈化及只觉喉头一阵甜腥,“哇”地一声将黑血吐了一地,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化及悠悠醒来。睁开双眼,只见穆人天毛发蓬张的硕大一颗脑袋正在距离陈化及三寸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