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门来,果见满庭芳低头匆忙前行,身边有几个白纱罩面的素衣女子脚踩云锦短靴密切相伴。
“庭芳姑娘!且停停脚步!”陈化及叫道。
满庭芳脚步似有停顿,但马上加快了步伐,朝西南行去。
“大哥!你在追谁家姑娘?”秦小楼追得气喘吁吁,“小心如沐姑娘看见了给你好打!”
“小楼,休得调侃!”陈化及脚步不停。
秦小楼见陈化及表情语气严肃,吐了下舌头,在后面紧跟不舍。
眼见追到近前,几位素衣女子“铮”地宝剑出鞘,横在陈化及面前,怒叱道:“何方狂徒,竟敢当街追扰!”
几柄宝剑寒光一闪,秦小楼顿时脚底抹油,躲在陈化及身后,装出一副哭丧脸道:“娘的乖乖!我说大哥,自从跟了你,我是日上刀山夜下剑海,好不容易吃碗炒肝儿,你又出来多事……”
陈化及双手抱拳,正色道:“几位姑娘有话好说,在下陈化及,这位满庭芳姑娘是在下朋友,我偶然遇见,有事相问。”
满庭芳眼角似有泪痕,见几人剑拔弩张,立刻紧张道:“四位师姐,他确实是我的朋友,我说几句话便走。”
素衣女子怒叱:“我通天门中弟子,严禁与男子交往,你休要明知故犯!”
满庭芳一听,泪水奔涌,双膝扑通一声跪地道:“四位师姐,庭芳虽新入门中,也知其中规矩,只是化及大哥于我全家有大恩,此一去恐难再见,还请师姐通融!姥姥那里,庭芳自去请罪!”
四位素衣女子对视一眼,宝剑收鞘,冷冷道:“姥姥那里认罚便好,念你新进通天门,不可久耽!”言罢,退后五步,分列两旁。
秦小楼见几位女子各执兵器、冷若冰霜,脸上堆笑道:“呦!丁香结子芙蓉绦,不系明珠系宝刀。姑娘好大的杀气!”话音刚落,四位女子目光如剑朝秦小楼瞪来,秦小楼顿觉心头一阵发凉,自忖不好去惹,便悻悻不再言语。
陈化及这厢越听越是糊涂。满五与满庭芳父女二人明明自老家沧州至京城避灾荒,怎地又入了通天门?陈化及问道:“庭芳姑娘,满五大叔呢?”
满庭芳闻言,更是悲痛难以自持,涕泪悲流道:“我爹,我爹死了!”
陈化及心中更生疑问,皱眉道:“满五大叔伤势虽然不轻,但绝无性命之忧,怎么会突然去世?”
“三日前,我和爹爹与你分别,到居所还好好的,精神也足。谁知道睡到后半夜突然梦中惊醒,大喝一声‘好贼让我难活’,然后口喷鲜血离我而去……呜呜呜……”满庭芳抽泣不止,清秀的眉目间突然陡生杀机,“可怜我爹爹,死也未曾瞑目!我猜想定是那恶少所为,所以携了兵刃偷偷潜入吴府刺杀吴梁!”
“你去了大理寺少卿的府宅?”陈化及问道。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告慰爹爹在天之灵……”满庭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谁知他府中有一黄袍道人会施妖术,我连吴梁之面也未曾见,就被那妖道用术法困住……为免遭恶人凌辱,我正要自尽,姥姥从天而降,击退妖道将我救出……”
“姥姥?”陈化及不解道。
“嗯,通天门掌教真人,天磨姥姥。”满庭芳感激地看了一眼四位素衣女子,女子眼神中却充满冰冷与不屑。满庭芳道:“之前我对嵖岈山九曲通天洞府并不了解,天磨姥姥武功高强,通天门中以她为师为尊,都是如四位师姐一般神仙模样的女子。姥姥知晓我的情况,又对我摸骨称斤,说我是块练武的材料,便慈悲收我入得门中。我想,爹爹被恶人所害,我要学成一身本领为父报仇!”
“于是你便入了通天门?”陈化及道。
“嗯。”满庭芳突然面上一红,“门中规矩,入师门后不得再与男子交往,我……我在京城街头苦寻化及大哥一天,想在入门前与恩人作别,却苦寻不得。姥姥即将归山,无法,我便行了拜师大礼,从此归入天磨姥姥门下。”
陈化及于江湖事知之甚少,嵖岈山九曲通天洞府在江湖上少有显现,至于天磨姥姥的名号更是闻所未闻。但满庭芳孤苦伶仃,天磨姥姥从恶人手中将她救出,又能带她回山、传授技艺,总算是有了归宿。念及此,点头道:“庭芳姑娘此去多多保重,至于那恶少吴梁的事情,我也有账要去清算。江湖路远,我们有缘再见。”
满庭芳闻言,眼圈忽地又红,泪眼婆娑俯身便要下拜,陈化及连忙搀扶。满庭芳道:“化及大哥,你多保重!”
言罢,随四位素衣女子转身离去,渐行渐远。
陈化及站在原地,望着满庭芳离去的背影半晌无言。苦命的姑娘,但愿此去诸事顺遂……
认识数日,秦小楼初次见陈化及如此沉默无言。他几次张开嘴巴想要说话,都硬生生憋了回去。许久,终于再难忍住,小心翼翼拍了拍陈化及肩膀:“喂,我说,傻了?”
陈化及长叹一口气:“恶人当道,小民难活。今晚你我在提督府中拿到了金子,赎出你的姐姐后便去寻那吴梁,替天行道!”
秦小楼见陈化及如此,乐不可支:“得嘞您呐!大哥,看来如沐姑娘还是看错了你,她要听见你说‘替天行道’之类的言语,以后再不会说你像个娘们儿!”
“去你的吧!她什么时候说我像娘们儿了!”
“妇人之仁,不就是像娘们儿的意思吗?”
“两回事,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