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前的吴普虽然生气,可最起码眉眼是展开的。可如今,那五官都快聚集到一起了。花白的胡子眉毛堆在一起,都快瞧不见眼睛了。
虽说沉默是金,可吴普这个样子却搞的白羽心神不宁。
“先生,贵人可是很严重吗。”白羽忐忑不安的问道,生怕吴普突然蹦出一句柴萱不行了。
吴普转眸而视,长吐口气,摇摇头,“恰恰相反。”
白羽云里雾里的看着眉头紧锁的吴普,完全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望着一脸懵的白羽,吴普却捻须一笑,“水中月,镜中花,你说她是死还活。”
吴普此言莫说白羽不懂,他自己亦是有些含糊。依照柴萱的样子,那就应该是死了的。可探过柴萱的脉象,有规则的律动,均匀的呼吸,似乎意识尚存。
可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物,说它是死的,却也是活的。说它是活的,却又喝这个世界的生物完全不同。除了用水中月这样的词语,自己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来解释了。
听着吴普如同羯语般的言辞,白羽莫名的皱皱眉梢。“先生,您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柴萱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很快!”
吴普走之前问过帮柴萱换药的侍女,说柴萱的伤口几乎比一般人恢复的快。如果去除了药物的阻碍,恐怕会好的更快吧。毕竟,水中被打散的月光,是能迅速完好如初的。
听闻此言,白羽心头的巨石总算是放了下来。只要,柴萱能醒过来,那他所做的一切,便都又意义了。
看着白羽如释重负的表情,吴普却深深一笑,“求之不得,又何必相求。罢了,罢了……校尉就此止步吧,后悔有期。”言罢,吴普带着小童离开了。
凝望着吴普远去的背影,以及方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白羽却淡淡一笑。也许,柴萱对自己真的就是水中月,镜中花。可只要望着她好,得不到又如何呢。
“小童,收拾东西,早些洛阳吧!”吴普沉眸言道。
望着若有所思的吴普,小童默默点点头。
银月高悬,油灯却未熄。长萱宫内,曹丕依旧守在柴萱的身边。
寒夜渐深,伏在床边的曹丕就那样攥着柴萱冰凉的手久久不愿离开,盯着眼前苍白无色的脸颊,心痛难忍。
“老天,如果真的是你送她来,又要带她回去的话。那我愿意拿我的命来和你做交换,求你,求你让她醒过来。”
曹丕心如刀割的紧紧握着柴萱的手,心中将方才所讲的那番话祈祷了一遍又一遍。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纹丝不动的人儿,生怕错过一点儿她即将苏醒的痕迹。
彻夜难眠……
晓阳倾斜,清辉投进物中,照在柴萱的眼眸之上。
混沌初开,柴萱只觉胸前一阵热流涌过,冲击着她的心脏和大脑。被光线刺激到的柴萱眼帘微微一动,缓缓睁开眼来。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一张疲惫的俊颜慢慢映入眼帘。只见曹丕正枕着一只手伏在榻便,而另一只手还紧紧的牵着自己。
柴萱微微一笑,白唇微启,轻声唤道:“子桓……”
就那样轻轻的地一唤,令曹丕像触电一般的翻身而起。瞧着苏醒过来的柴萱,欣喜若狂。紧紧将柴萱的手贴在脸颊,发现昨夜还冰冷的手此时已经是热乎乎的了。
“萱儿,你怎么样了。我马上去为你找御医!”曹丕紧张不已的望着柴萱,说毕就要起身。
柴萱紧紧攥着曹丕温热的手,满是心疼的看着他那两个熊猫似的眼睛。柔柔一笑,“子桓,我没事”
“萱儿,你怎么那么傻,你为什么不等到我回来。”看着面前已经渐渐红润的小脸,曹丕满是心疼。
柴萱挣扎着坐起身来,虽然力量还没有恢复,可是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习惯性的扫眼四周,只看到的同样很是激动的兴庆和元瑞,却没有瞧见小满,心中顿时一紧,“小满呢,小满怎么样了?”
“回贵人,她已经没事了,只是得多休息几日了。”兴庆抹掉眼底的泪珠,欣喜的望着柴萱。
“萱儿,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醒不过来,我就要被你吓死了!”曹丕抬手将柴萱揽入怀中,柴萱身上实实在在的温度,总算令自己的心稍微安静了一些。
“吓什么,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柴萱抬眸望着曹丕那又生了胡子的下巴,抬手揪揪那硬糟糟的胡须,悠悠一乐。
瞧着着这一副场景,兴庆和元瑞很识趣的将脑袋一埋,施礼而退。
“那里好了,我看着你哪里也不好!”曹丕弯下脑袋,对着柴萱的脑门轻轻一磕。确信她的额间是有温度的,曹丕这才放心的抬起头来。
趴在曹丕胸口的柴萱,有气无力地望着面前期盼了好久的侧颜,泪目滢滢。“曹子桓,你说要是这一回我真的不在了,你回怎么办啊?”
柴萱的话几乎要让曹丕心痛的难以呼吸了,心疼的环着怀里的人,沉默了好久好久。
“萱儿,若要真的离开。也请平安的离开,好吗!”声线微哑,像携着雨水般的语气轻轻而出。伏在怀里的柴萱,隐隐觉得抱着自己的人在微微的颤抖。
他是在害怕吗?
额间微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自曹丕的脸上滑落,滴在了自己的额间。
“子桓,你在哭吗?”
柴萱缓缓起身,抬眸而望。却见曹丕正哄着眼睛心疼的看着自己,脸颊上还挂着残存的泪痕。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曹丕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