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曲,老程,你们下次来看我,给我带份后悔药来。万一给老子判个死刑什么的,我用了后悔药,走得也安详一点。”
别看这话说得还算大义凛然,其实杜天元此刻如同惊弓之鸟,都快吓尿了。
程六朝:“小杜,别胡说八道,死刑你以为谁都够级别的?你这连无期都不够格,老老实实活着吧。”
曲南休:“就是,当初劝你正走道你不听。有胆量做坑人的买卖,就得有胆量面对现在的处罚,你可不许怂啊!”
小曲现在平静多了,刚才一见面差点儿就给杜天元几拳头,没想到他会干出那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杜天元胡子拉碴十分憔悴,平时用发胶捯饬出来的酷拽小头型也不复存在。
看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是条真理。
一想到难逃牢狱之灾,心高气傲的杜天元就感到心灰意冷。
人一旦心灰意冷,外表也会陡然苍老,肚腩都瘦了一圈,比他之前特地吃的什么减肥药都管用。
“小曲,我记得你说过,让我走正道儿。当时你说,‘如果这些是你靠自己的本事赚来的,我佩服你;如果你赚的要是违法的,或者黑心钱,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你这个兄弟。’现在......谢谢你们还来看我。”
曲南休听了很是无奈:“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真心悔过了,咱们还是兄弟,后悔药无限量供应。”
杜天元眼圈一红,似乎要落泪,跟他以前耀武扬威的样子判若两人:“我家里还不知道我出事了,你们暂时也别跟他们说,我妈心脏不好,要是万一我这个独苗......”
哽咽得根本说不下去。
一说这个,小曲又气得要命:“你早干嘛去了!”
程六朝就不那么感性:“,都是大老爷们儿,能不能感情不要那么丰富?现在不是交代后事的时候,有问题解决问题,商业律师哥们儿已经给你请好了。”
“谢了,我会好好配合的,”杜天元抹了抹眼泪,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那,没什么事你们俩就走吧,现在你们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别被我这种不上档次的朋友败坏了名声。”
六朝和小曲对视了一下,都不爱听这话,但又确实很忙,再嘱咐他几句就走了。
杜天元好不容易调整完情绪,检察院的人过来说,今天还有个人来探视他。
家里人还不知道,所以肯定不是他们。
自己都到这步田地了,还会有谁惦记着自己?
酒肉朋友和物质女郎里面想了一圈,还真想不出来。
“杜先生!”
“燕燕,原来是你!”
杜天元看到她,比看到小曲和六朝还震惊——这个跟自己只有一兜子水果关系的女孩,居然到现在还没放弃自己!
“你一个妹子,不去上学,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我已经在这附近等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等到探视机会,还是托了人的。”
杜天元的内心波涛汹涌,但他掩饰住感动,装作冷漠地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燕燕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杜天元更吃惊了,人家根本就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倒是自己,上次防盗门剐了她的手,都流血了,自己不但没给她拿创可贴,连声对不起都没说。
“我应该持之以恒地劝你就好了,可惜中间我有点气馁了,放弃了那么一个星期,你就出事了。”
“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杜天元装出一副玩世不恭满不在乎的样子,“哦,你一不来我就出事啦?你算个老几啊?”
燕燕听了这么不友善的话,却一点都不生气。而且尽管杜天元身陷看守所,她仍然固执地尊称他为“杜先生”。
“杜先生,我这个人特别相信自己的直觉,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我能感觉到你内心深处的善良和无奈。有些事情,你可能是有苦衷才那么做的,我相信。”
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连用了三个“相信”。
她可能不知道,对此刻的杜天元来说,“还有人选择相信他”,这件事跟他的性命同等重要,他几乎要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但是,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哭,那多跌份啊!以前自己总呵斥人家,现在可不想让人家来可怜自己。
杜天元故意看向天花板,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以免不争气的泪水滴落下来:“罗里吧嗦的,我说你到底还有事没事,没事赶紧走!”
“好吧,杜先生,我会再找机会来看你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燕燕起身便要离开。
杜天元犹豫了一下,他有句话想说,又有点儿想以后再说,可是怕现在不说,以后永远没机会出口了:“那个,你手没事了吧?”
燕燕猛地转过头来,笑得很灿烂,举起一只手挥了挥:“没事儿了,谢谢关心!我就知道,你的冷都是装出来的!”
杜天元真希望,时间能够定格在此刻,定格在燕燕善良温暖的笑容里。
真希望睡一觉醒来,除了燕燕的笑容,其余都是大梦一场。
这个女孩子,跟自己平时交往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
当他手头宽裕的时候,很多人围着他,用十分悦耳受用、但是假大空的话,变着法儿地恭维他哄他高兴。因为他一高兴了,就免不了大手一挥,赏这赏那。
满足于所得的人就继续留下,不满足的则抬脚就走,逢年过节都不会想起他。
现在除了燕燕,一个来看他的都没有。